三十年前,象流坑这样的有文化积淀的、古朴的、纯粹的自然村落在中国可能会找到很多。
十年前,能见到流坑这样一个村庄,已经是重大发现。
今天尽管中国的绝大多数村庄都已经变得(或者说发展得)跟流坑这样的村庄不一样了,其中相当一部分已经非常城镇化,甚至城市化、现代化了,没有了农耕,没有了田地,村民的吃、喝、拉、撒、睡已经完全和城市居民一样。
但是我们一想到村庄,脑子里依然是山地、田野、荷塘、炊烟,有打鸣的公鸡,对生人始终保持警惕的狗,还有牛,有猪,有光屁股小孩在河里洗澡。
我们的村庄概念是很顽固的,是渗透在血液里,渗透在骨髓里的。传统的、自然的、尤其是古朴的乡村,慢慢地、悄悄地,先是在我们四周消失,然后在我们的视野里消失,最后,将可能在我们的版图上消失。
倘若,能有一个偶然的机会,面对一个在某个地方活了一千多年的村庄,那是我们的运气。
——《华夏人文地理》
在江西的茂林修竹中,隐匿着一些像流坑这样的古代村落。流坑因其悠久的历史与严谨的宗族传承、完整的建筑群落被称为“千古第一村”。更有人称之为“中国传统农业社会的最后标本”。这个村庄地处江西腹地抚州市乐安县牛田镇,阡陌交通,实难抵达。与外界的相对隔绝成就了它原始淳朴的风貌。
(摄影:国珍)
下榻村中,夜晚若有人唱歌,一缕清越穿过扰攘的月色人家。若赶上正月村子里上演盛大的傩戏,你会发现置身人潮之中,每个人都是双面的,既是人也是神。他们摘下面具就是人,戴上面具就是神。直让人恍若隔世。对于活在人意荒失的现代社会里,这样的所在是一种见证,见证纯真,传统和善良。
900间古宅,略显衰败而依稀可见往日盛极华丽,住在里面你会完全忘记现在身处二十一世纪。属于这里光荣的仕宦之势兴于宋而衰于元,但是时至今日家家户户仍不失书香门第之风范,耕读文化的余脉还依稀可辨。路过村中的断井颓垣,便有男耕女织,市井游仙之感。你会感到有些故事尽管讲了一千年,还将继续讲下去。而此刻,不止几十年,只是几十步,你就能一步跨入那些古老的年代。这是因为村子在建造初期设计时,整体布局是仿唐宋时期的城邑的里坊规制,直至今日保存完好,国内绝无仅有。
(摄影:国珍)
走过村外的流坑桥,登上东华山,古村全景一览无遗。只见乌江从南方的崇山峻岭中迤逦而来,碧水乘车,悠然一脉。至村边转绕而西,予流坑村抱水枕山之胜,灌溉舟筏之利。十里香樟,绵延江岸,村庄依山傍水,气势雄浑。宫观殿宇,鳞次栉比,纵横街巷,井然有序。整个村落里巷和码头的布局状若棋盘。
巷道鹅卵石铺地,侧挖下水沟。住宅、宗祠均临巷而建,各条大巷首尾均修建巷门望楼,望楼之间又有村墙,用于关启防御。村西是朝朝街,村民在此进行商品交易。而全族大宗祠则建在村北之陌兰洲,其他宫观庙宇均在村外,符合古礼要求。整个村落好似城池,也似一方都会,与江南古村落以宗祠为中心,向内向外自然生长的布局不同。高峻的马头墙,清一色的青砖灰瓦,到宅中的天井,都有天人合一的情境。
(摄影:国珍)
室内装饰重点是木雕。那些令人惊艳叹为观止的斜撑、雀替、门窗隔扇,都经过精雕细琢。题材丰富,家家户户都不雷同。
光是遍地匾联,就足以一窥昔日流坑的高雅与尊荣。木、竹、砖、瓷、石质地都有,字体升格篆、隶、楷、行、草齐备。书法多出自名家之手,或飘逸俊秀,或凝重端庄,或气势雄浑。宋代朱熹、明代杨士奇、清代董士标、董其章,都有匾联流传。虽经数百年沧桑,仍然可细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