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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食堂】百味人生

小杨是一家服装生产厂的保安,他身高一米七五,体重一百六十多斤,也算上是人高马大了。由于工作是一天内三班倒的那种,每隔八小时就会有人接岗。所以风吹日晒的,皮肤显得有些泛黑。这反到让牙齿看起来更显洁白。

小杨在厂里那是出了名的老实人,不光是工作认真完成,就连同事邻里们的事也几乎都是一叫就到,从不会撒谎胡说。就因为他不动歪脑筋,没有花心思,所以直到现在还是刚进厂里时的岗位。见别人走了又来,来了又走,为此老婆没少抱怨埋汰。,甚至还以离婚相威胁,对此小杨总是呵呵一笑,置之不理。反倒工作起来更加有劲儿。但他老婆到底还是没有抵挡住灯红酒绿的诱惑。直到有一天,有人无意间在他跟前说起碰上他老婆好像经常与个男人相跟的事情,起初小杨还不太相信,但事不过三,别人几次的提醒让他不由得多留了个心眼。他果然发现老婆越来越爱打扮了,而且在家的时间也少了起来,就连和自己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明白着就是在应付差事。那天轮小杨上大夜班,也就是晚上十二点到早上八点的班。可是快到一半的时候,肚子突然疼了起来,而且很厉害,同事们都吓得不知所措,但小杨却 坚持不上医院。带班领导只好让单位的车把他先送回家。门是从里面反锁着的,叫了几遍都没反应,同 事们让小杨给他老婆打电话,这个点夜静的出奇,就听屋里电话响了起来,但很快就被挂了。听见传来的脚步声,大家终于松了口气,开门的人就是小杨的老婆,大家简单交代几句后也就离开了。屋里的情形很是反常,门口放着一双陌生的男式皮鞋,还有弥漫着的香烟味道。再看老婆的神色分明就是有鬼,就连手脚也变得很不自然。小杨脑袋嗡的一下,再傻的人到此时也该彻底明白了。他真的不愿相信那些一天发生别人身上的事情和电视剧里出现的场景,就会让自己碰上。按理说这应该是火冒三丈才对,可此时的小杨却异常的冷静,二话没说就捂着疼痛的肚子趔趄地转身而去,妻子一句话也没有,便冷冷地关上了家门。第二天小杨毫不犹豫就去主动签了离婚协议书,对于这种女人已经没有留恋的必要了,就让她去寻找想要的幸福吧。

时光流淌,光阴似箭。事情转眼已经过去了两年多。小杨依然单身着,平日里除了不愿多谈及家庭外,说什么也还是笑呵呵得。其实他是有了婚姻恐惧症,就怕事情再来一次。这几天厂里的食堂要进行大的翻修,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再营业了。这下小杨可是有点犯愁了,白天还好说,远点也能找到个吃饭的地方,可要是下了二班,就只能饿上肚子回家了,即使在家自己也是懒得做啊。这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还真是不太好受。

事情说来也巧,厂区的大门外不知啥时候来了一家卖饭的流动餐点。而且还是持续到晚上一点多。因为一点以后接完班就再没人了,小杨脸上飘过一丝笑意。第二天的早班他早早的就去到了小摊上,人看起来还挺多都是厂里的人员,这也难怪,因为这家来得也正是时候,肯定是知道了食堂关门的消息。小杨第一次来也不知道有些什么饭,他和几个熟悉的人打过招呼后就在坐满人的桌边随意溜了两眼,花样也还可以,最后他盯住了一碗面,原来香味就是它飘过来的。总算是有了空位,他怕丢了似的,迅速坐了过去,饿了一夜,已顾不得许多,来招呼的是位三十多岁的女人,‘‘来碗那个面’’,小杨边说边指着,女人点点头,不一会只听,‘‘阳春面来了。’’这女人的声音听起来不错,但小杨更在意的是已在咕咕呼叫的肚子,一阵风卷残云,热腾腾的面条就被消灭而光,这速度那简直就是神速,怪不得那女人结账的时候眼睛睁得还老圆,看得小杨都有些不大自然。至此以后他便成了常客,时间一长他来时人家也不问他点什么了,反正再问也就一句‘‘阳春面。’’都是直接就给端上了。小杨也太不注意,吃相回回都一样,就像饿鬼似的。这也难怪,一向节俭的他很少讲究,只要顺口吃饱就好。谁知他这个特点给这家摊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人少的时候,那个年纪大了的大爷还坐下来和他拉瓜几句,慢慢的他们便熟悉了起来。老大爷姓李是外地人,这个摊位就是他老两口和女儿在打理,只因独生女儿嫁到这边,便也跟了过来。不过他说这些的时候似乎带着几许无奈,这是小杨的感觉。

大约十多天后的一个二班,也就是下午四点到晚上十二点的班,好不容易快挨到下班的时候了,电话突然响了说是有个小偷翻墙进来准备行窃,当班人员便赶向出事地点,好在人多没多大工夫小偷就被制服了,正好这时接案的民警也赶了过来,顺便就把那家伙给带走了。经过这么一折腾,下班时间被推迟到了凌晨快两点钟。同事们都饿得恨不得飞也似的回家了,因为他们知道家人早就做好了晚饭。小杨以前也是这样,但现在单身的他,那种待遇是不会再有。他慢悠悠的骑着自行车往外溜达,心中想着今晚又该饿肚子了,不免有些失落。临近厂门的时候,远远的似有一盏灯在,看起来也还有些眼熟,不会是他们还没收摊吧,都到这个点了。心想着不由加快了速度。谢天谢地,老天总算开眼,真的竞还有人在,只不过就剩李小红了,也就是这家的女儿。‘‘还有饭吗?’’小杨有些急切的在问,他实在是太饿了。李小红笑了笑,便起身去下面条,看得出这是今天最后一碗了。小杨依旧风卷残云,吃完还大声地打了个饱嗝,真是太舒服了。正得意的时候他忽然看见小红正盯着他看,一时也觉失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早了我帮你赶紧收摊吧,今天怎么今天剩你一个人呢?’’小杨边说边帮起忙来。这时小红说道:‘‘父母年纪大了,是我让她们先走的,我是看你到点也没来吃饭,一打听才知道是加班,所以就留下等你吃饭。’’这话听在小杨耳中,顿时那是五味腾啊,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至今想来小杨也没弄个明白,只觉得当时似要流泪的样子。他发誓这是近几年来吃过最香的一顿饭。小红继续说道:‘‘如果不急,就坐下聊聊天吧,我反正回去也是伤心的一个人,失眠的日子早已习惯了。’’看着小杨傻楞的样子,小红笑了出来。小杨坐定后,才仔细地看了这女人一回,尽管认识也有了些时日。只见她身材正好,五官端正,只是疏于打扮又蒙了一层岁月的风霜。‘‘是有什么事吗?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上一些忙。’’小红似在回忆,缓缓的才又道来‘‘我原来也是有钱人家,不缺吃喝,不缺穿戴,可以说是要啥有啥,只是丈夫不学好,吃喝嫖赌不说还染上了毒品。一个好好的家都让他给败光了。为了躲债也不知躲逃去了那里?只留下我们提心吊胆,还得替他还债。只是苦了两个年迈的父母被我连累着受罪,想想那是死的心都有啊。’’说着便流起泪来。小杨嘴笨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几次嘴唇抖动都没发出半个音来。原来同是沦落人啊!悲哀!又坐了一会后,天色确实不早了,小杨只得再次起身催促。就在这时路边突然窜出一条黑影,直奔小红而去,小杨是保安,出于本能也丝毫没有犹豫,便迎了上前。就听小红说道:‘‘不用管他,让他来吧。’’她似乎已经看出来人是谁。只见那人朝小杨看了一眼,便拉着女人去了一边。看样子他们很不愉快,像在吵架,声音不高听不清楚。最后就看小红从一个破旧的包里拿出一把散乱的钞票,应该是这几日的收入,那男人也毫不客气拿了便转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夜幕之中。再看小红只见她慢慢蹲下了身子,双肩随着哭啼在不停地抖动。楞在那里的小杨良久才回过神来快步走了过去,一问才知道那就是小红说的丈夫,不知怎么打听到她们一家在这里卖饭,是趁没人的时候赶来要生活费的,不给还要拼命。这一说狠得小杨牙根都疼。他一路护送直到小红安全到家,原来她就住在离厂不远的一户农家院里,应该是租着住的。从此以后小杨更是有事没事的就到摊上溜溜,还总帮着干些力气活之类。尤其是晚上送这家人回家也渐渐成了习惯。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小杨反道有点充实的感觉。他也说不好为什么去这么做,也许是同情,或许是阳春面还没吃够,反正心里挺舒坦。

厂里食堂翻修的速度还真快,这一转眼已是全新亮相了。不但环境有了大的改观,就连饭食也是又便宜又可口。这一下在小红摊上吃饭的人立马变得少了起来,渐渐的也就几乎没有了,尽管小杨还是天天去,但这家生意肯定是做不下去了,不由得心里也暗暗着急。这段时间以来无形之中他俨然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家一样。看着小红一家愁眉苦脸的样子他也不好受。终于过了几日后,小杨那天是早班,按理说这个点摊位早就摆出来了,可今天确没一点动静,‘‘是不是人家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心里这样想着,倒也没觉得什么,可一连过了几天,十几天,依然没有动静,有些耐不住的小杨就去了这家的住处,可是已经搬走了,去了那里,房东也只是摇了摇头。一路上小杨像丢了东西似的,不知不觉中竞把自行车都撞到了树上,这才回过神来去了单位。可是好长一段时间里他干什么都走神,看起来总是无精打采,同事们都笑他说魂被那女人给勾走了。

时间过的说快也快,说慢也慢,说话间又是两年多过了。可到此时小杨在吃饭的时候还总爱跟人说起门口卖的阳春面,说起那个小摊。那似乎就成了他最好的回忆。其实小杨后来也有意无意的去打听过那一家子的下落,只是始终没有个收获。眼看没几天就要过年了,他盘算着要到市区的集市上去买点年货,再说年迈的老母亲还特地让他买回几张带小孩的年画呢!这是想让自己成个家的意思,心里再清楚不过。说实话这些年不是不想有个家庭只是除了些许恐惧外更多得还是有那么一丝放不下的牵挂。

这天是夜班,白天有点时间,只是天气太冷了,风还刮得厉害。不过在家里呆着也是呆些,事情还得往前赶,要不都挤到一起到时会变得很乱,咬咬牙还是出了家门。市区已经有了过年的气氛到处张灯结彩,做生意的来自四面八方一个挨着一个都看不见头尾,过节的东西那是应有尽有,小杨正好是站在了卖年画的地方,这里自成一处,都是卖画的,小杨专门看带有小孩的,一家接着一家,总觉得都不很中意,也不知道已经是看了第几处了,这时突然有个女人的声音猛地叫了声‘‘小杨。’’这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他顿时一惊迅速地抬起头来,原来真的是小红,只见她坐在画摊前,身上穿着厚重的棉大衣,只是沾了不少污渍,两手正把头上围裹着的围巾拉了下来,想来是怕小杨认不出,被风吹乱的头发下,一对冻得已经通红的脸蛋,洋溢起激动的笑容。由于小杨只是低头看画,竞不曾去注意每个摊主,这个相逢来得真是过于意外,以至于让小杨足足楞了有那么一刻钟的时间,看着眼前的小红,他心情是又激动又心疼,正有好多话要问的时候,一个也同样穿着棉大衣的男子走了过来,还把一叠零钱递给了小红,随即又去了另一个摊上。见小杨一直看着,小红便解释起来,原来这就是那个深夜出现的男人,也就是她的丈夫,也许是良心发现,就去投案自首了,经过两年的监狱改造后已经洗心革面,改过自新,这也是她们全家人早就期盼的结果。看她洋起的笑意,应该已经满足。小杨心中涌来一股无名的失落,那是种带着丝丝酸楚的味道。就听小红继续说道:‘‘人这辈子,最大的幸福莫过于一家人的团聚,无论富有,还是贫穷,真真切切的守候那才是最温馨的时刻。’’这些话语让小杨刮目相看,想不道看起来就像村妇的她就有如此境界。看来自己真是想的多余了。他再也无心多待下去,便快速地选了几张年画,消失在了滚动的人流之中。

这一夜小杨辗转反侧,心绪如大海般起伏不定,他真羡慕守在小红跟前的那个男人,羡慕的还有些嫉妒。就那么样的一个男人都会有人在苦苦等候,难道自己就什么都不是吗?这时他脑海里闪过了前妻的影子,只觉心中一痛。

人生是什么?说来也简单,它就像一道菜,一碗面,就看你的做法,还有如何放入合适的佐料。同样的食材,一百个人去做,那就会有一百种味道,不同的人就会有不同的结果,那真是所谓的百人百味,百味人生啊!

小杨想着想着睡着了,梦里又见到了小红,但这次是在自己家里,她正微笑着端起一碗香气扑鼻的阳春面向床前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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