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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食堂】明月何皎皎

萤火虫掉了灯笼,黑暗中摸索寻找,眼睛看不清方向,是月亮,用它那皎洁银光,瞬时,亮了萤火虫的整片天堂。

——前言

今夜并非初一十五,可月亮却格外的圆亮,像被泼墨般的乌云徘徊在它的周围,似乎想找一个下手的绝好时机。透过窗,我贪婪的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夜景,一刻也舍不得移开眼。也只有这样的时候,自己才会前所未有的孤单,以至于让那月光有机可乘,那么轻易的就触动心底最柔软的弦。

母亲唤我吃饭,拖沓着鞋子走到饭桌前,一碗红烧肉就这么摆在眼前,色泽诱人的红烧肉还冒着刚出锅的热气,香味弥漫,甚是扑鼻。母亲做菜一向讲究色香味,她的厨艺从不会得到家中任何人的挑剔。

我夹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香润可口,入口即化。我想,再好的厨艺也就做到这种程度了吧。可我依然怀念红烧肉的另外一种味道,一种母亲从没有做进去的味道。

母亲突然叹了一口气:“要说这红烧肉,还是你太姥姥做的好吃,家里人没个不喜欢吃的。”

像是被母亲的话击中,我的腰弯的更甚,热气腾腾的红烧肉熏得我眼眶发热。

我们有多久没提起过太姥姥了,这个已经去世近六年的的人,这个在世界上活了九十五年的人,这个裹着小脚走路颤颤巍巍的人,这个一生与人和气从没人见过她脸红脖子粗的丑态的人,就这样,因了一碗红烧肉,被我和母亲提及、念起。

六年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往事依然可以历历在目。

六年的时间并不算太短,时光模糊了一个人的模样。

我至今不知道太姥姥做红烧肉是不是有什么独门秘籍,否则为什么让这么多的人念念不忘。

可我知道我与太姥姥并非只是一碗红烧肉的感情,即便时隔多年,我的心里,一直有她的影子。父亲总说男孩子得有个男孩子的样子,再难过的事情也要藏在心里,给身边的人一个慰藉。可今晚,趁这月色正好,红烧肉香味正浓,我再也不得不让心中的这份压抑尽情释放。

大家都说,曾孙辈中的这些孩子,太姥姥生前最宠我,而我也最黏她。

我至今记得夏日枣树下的阴影中,我们一老一少一躺椅,太姥姥手中的蒲扇永远冲着我这一边扇个不停。

我至今记得因学业两周未踏进她的院子,再去时,太姥姥拿出我最喜欢吃的兔八哥的糖,因放的时间太长糖块儿与包装都粘在了一起。

我至今记得那年父亲创业失败,母亲急的掉泪,太姥姥从被褥底下拿出现下她所有的积蓄递给母亲。

太姥姥只有在高兴的时候才会做上一碗红烧肉,所以幼时的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太姥姥每天可以开开心心,所以一有和太姥姥争辩的人我都会冲那人翻出我最大的白眼。

母亲说,太姥姥做红烧肉的猪肉用的是上乘的下五花肉,这样的肉皮薄肉嫩,最容易入味,做出来的红烧肉肥而不腻,有一股独特的香味。而我最喜欢吃带脆骨的红烧肉。

即使这么精通太姥姥做红烧肉的方法,可自太姥姥去后,我再也没有吃过和她做的相同味道的红烧肉了。

太姥姥最后那两年,背驼的厉害,牙齿也掉了个精光,不喜吃太凉太硬的东西,也因此她做红烧肉更讲究火候,红烧肉一定做的入口即化才行。

我有时候在想,我到底是想太姥姥做的红烧肉了,还是思念太姥姥了。

太姥姥去世时连下了三天的小雨,天空始终是灰蒙蒙的没个亮色,只在她下葬后的第一天晚上月亮分外的圆,周边徘徊着许多的乌云却不敢近它的身。

人总是这样,失去的东西才会分外怀念。后来就开始学着遗忘,以此逃离这难捱的伤。于我而言,太姥姥是一个明亮的人儿,有一颗分外明亮的心,她站在一处不言不语也那么光芒万丈。

我知道太姥姥不喜欢别人忘记她。而血脉相连的亲人所存在的意义,就是一方化作黄土,一方依然铭记。

铭记着那碗红烧肉的味道,铭记着我们之间所发生过的故事,这个故事不需要酒,也依然透着岁月的芬芳。

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

今夜的月亮,依然那么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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