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一个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地方。
----题记
那匍跪的爬行,柴扉门前的趔趄,随着盘旋的飞机,远去了。
枣树旁的茅屋早已经没了踪影,树下开裂的故事,还在追逐着渐渐苍老的流年。
多少年来,总是于他乡飘泊,故乡的年轮,在荏苒的光阴里,再难以见证圆满。
所幸于故乡的风景,并未于岁月长河里蒸融消失,反而在回忆的时空里,缓缓杀青,徐徐风干,典藏于心阁书院 。
楝子花开,一树淡紫清欢;穗槐吐絮,留白一抹书倦。
随意翻阅一下故乡温润的时光,每一段都是那么清新淳朴,令人情愫氤氲。
时光静止,思念无垠的蔓延---
在故乡的日暮微雨里,心总被婉约定格,一同那把蹲在畦间的油纸伞,轻轻拂去韭绿上的晶莹,都被印象成画,伴着深巷清脆的吆喝,悠扬回味在时光的倒影里,潋滟微澜。
故乡的天空,总在不经意间捧读,捧读成为皎洁的月圆。
犹记那个秋日的夜晚,独自一人,在乡村的校院里望着一院明月出神。丝丝甜凉,习习自洼前的田野,似村醪在周身弥漫。
没有了白天的喧闹,蟋蟀颗粒珠玑的鸣叫,如串串玲珑的枸杞子,幽幽传来,一种乡居生活的恩惠感油然而生。
月光,明亮的异常,映在猫的夜眸里,矮墙蹲坐的影子,在地上清晰成一座假山的盆景。斜辉洒在教室的墙面,黑板报上,孩子们画的太阳花,忍俊不禁,似挂在天上的烙饼,又象碎在碗里的鸡蛋。
本是稚劲的字儿,此刻,因了月儿的润韵,有了一丝行云的意味。象是谁隔着河从对岸喊来,一声姑娘,把粗糙的女子,喊成了水的模样,喊成了春晓之花的嫣然。
正为自己的欣赏发呆,忽听有人在叫我 ,“老师,俺爸喊你哩,请去家里喝水。”
循声一看,是月儿,忙应道:“哦,好的,你先回,这就去的。”
简短收拾一下,就出了院门,三五人家的路儿并不远,经过一片荷塘,似是晏殊无题的一句,应景而来,即兴地吟化而出, ---葡藤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从月儿家回来,已经有点微醉,月儿爸本就好客健谈,况有喜事,不觉间就多饮了几杯。
原是月儿的男友从外回乡,带了些佳酿,在葡萄藤下开桌,忘年交的月爸总会乐意叫 “灯泡”来分享的。
月儿妈和孩子们在屋里打趣嬉笑,旁边盆中多枝并蒂的菊化开得正盛,清香淡淡的。三巡五味过后,话题渐渐多起来,不知怎的又绕到那个思乡的话题。大概是花好月圆的缘故吧。
月爸说:“什么时候都不要忘了家,就象月他老爷,大半辈子光景了,还毅然回大陆寻根,是一步一趋地跪着进的家门,把村上老人们感动得个个稀里哗啦的,临走时,飞机在村子上空盘旋了三圈,……”
这故事我已经听了多遍,每次都是那种怀土恋山的意味,尤其他绘声绘色的讲述,总是让人觉得感同身受。
这边正入味,屋里的嬉笑更热闹了,只听谁一句。“别瞎矫情,快去---”
随着一声“妈呀,俺羞----”,月儿一溜风地欢快跑出,一口气儿到了村庄口,留下一院子幸福的哄堂笑声,昂首一看,月亮正好爬上柳梢的枝头。
多年来,这句妈呀,俺羞---,经“灯泡”的曝光,早成了乡亲们喜闻乐道的打趣美谈。如今在他乡的心阁书院里重温起这些故园旧事,意味更烈了。
也依然记得那年的春游,油菜一地金黄,开得淋漓尽致。孩子们似挣破了冬日的束缚,在春天的河岸舒心的欢呼。秀儿的妈妈从对岸的麦田间清除米蒿,远远的看着呼唤。
“三丫头,你们在干嘛呢?------”
小秀芳把手笼在嘴上成一朵喇叭花儿回答,
“老师组织春游哩----”
“啥?吹牛哩---?”
大家都开心的笑了。
“不说了,光会打岔,又不懂。”三丫头娇嗔着。
“呵呵,扑通----,你才蛤蟆跳井呢,呵呵….”
对岸水泠泠的笑起来,象是为自己恰到好处那一句俏皮话,绿玉的蒹葭随着笑声荡漾开来。
翻阅着这美丽的篇篇幕幕,总会生出一些奇怪的念头,我知道,时光隧道里邂逅的美好情景,总是可遇不可求的。就象当下的苟且,是否也会成为未来诗意的时空?
有人说,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这是审美疲劳的错觉?还是感情的潜移默化?不得而知。
但每每看到杏花俏枝于异域的风景,回忆会摇曳成粉红;梨花洁白于驿路,远方会淡雅成乡思,以至于在屏风,折扇上看到其形影,也总是无端地意为取自于故乡的一隅。
故乡,不似珍珠秀丽于海湾,亦非白莲妩媚于青山,不若丝绸飘落于草原。故乡很小,小得几乎容不下我的乡愁。
垂杨绿黄,笙箫几度,梦中如髯的藤葛,依然从断层的堤间攀爬绕卷田园。不为别的,只为在疏影暗香里和故乡那过往的岁月叙一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