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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白露人物形象分析】陈白露小说节选

《我的朋友陈白露小姐》作者海棠。 2020年由中信出版股份有限公司出版,通过叙事的方式描述了一个都市女人的生活经历。下面是 小编为大家带来的陈白露小说节选,希望能帮助到大家!

陈白露小说节选

先来讲我和陈白露的三次见面吧,那时我们还不是好朋友。

我第一次见到陈白露是在五年前的春节,在老首长家的客厅里。

那天天气奇冷,乌云下洒着冰珠。我穿着雪地靴,浑身包裹得只露出两只眼睛。在院 子里下了车,沿着石子小路跑进客厅,看到一个鹅蛋脸、削肩细腰的女孩子坐在沙发 上,眼睛向我灵活地一瞟。我也看她,她穿着一件白色薄毛衣和黑色长裤,黑色的平 底鞋上露出一截雪白的脚踝。鼻梁高耸,唇线分明,神采飞扬得使人一凛。

“这是陈白露,你们俩谁大一些?”老首长边切着雪茄边说,他年纪太大了,手总是在抖。

陈白露说了她的生日,声音干脆又伶俐。

我们同是1988 年生,她出生在万圣节,我出生在光棍节,我比她小十一天。老首长不懂什么叫万圣节,絮絮叨叨地叫秘书把礼物取出来。

一模一样的两只方形扁平盒子,打开,是镶了一颗珍珠的白金项圈。我和陈白露一起道了谢。

秘书又送来一只木匣,说是单给陈白露的,木匣先放在我这一侧的茶几上,小铜锁上刻着“CUBA”。

“你吸雪茄?”我问。

她抿嘴朝我一点头。

“外面买不到的。”老首长。

老首长的雪茄,外面当然买不到,不是钱的问题。我知道这雪茄珍贵,既然老首长能 分出一大匣来给她,说明这女孩来路不凡。

后来护士走来说老首长要休息了,我们就告辞了。说起来她家和我家间隔不远,我们 只要了一辆车,她端坐在我身边,在后视镜里露出一截瘦削的肩膀。

我们一路上没有讲话,没有交换手机号,或者问对方在哪个学校读书。我不是天生能和人热络起来的人,况且她的眼神太活,表情却太冷,看上去毫无和人交谈的欲望。

她家住在一个机关最老的小区,五层楼,红砖房,小区里的杨树需两人合抱,小区外 的小餐馆敞着大门迎着北风,肥胖的老板娘打骂着自己的孩子。这里已经被原来的住 户抛弃了,住满了收入不高的上班族。

昨天刮了一夜北风,每栋楼门前都堆满了枯枝。

她在一扇锈迹斑斑的单元门前下了车,消失在黑洞洞的楼道里。直到那时我才肯相信 她真的住在这里—从打扮、举止和老首长对她的态度看来,她无论如何也不应该住在 这种地方。

“她是谁?”车子绕过光秃秃的花坛掉了个头,我问司机。

司机说他也不清楚,只知道她的爸爸曾经是老首长的部下,后来不知道犯了什么事, 再也不来往了。每年只有陈白露一人来给老首长拜年,走的时候带走一些酒或雪茄, 有时候是茶叶。司机跟老首长有七八年了,所以这个女孩子家和老首长的渊源,应该能追溯到更久远的时候。

我心里的八卦之火被点燃了一瞬间,但是很快又熄灭了。

如果我后来没有再遇到陈白露,我对她的印象将止步于她披着白色的长风衣、昂首踏过一地枯枝败叶的模样;我将对她的身世和经历有无限的猜想,在我放空的时候,可以给她编一个传奇的故事当作娱乐。

不,这不是我要说的。我要说的是,我多么希望她没有再次遇到我。

陈白露小说节选

我第二次见到陈白露,是同一年的春天,在一个叫梦会所的地方。会所开在王府井的金宝街上,在地面上只有一扇并不算宽的雕花木门。那扇门单独看算是很华丽的,但是在金宝街上又显得很普通,两旁没有任何文字的标识,除了老朋友,谁也不知道打开这扇门,里面的富丽堂皇可以媲美一座皇宫。

梦会所的主人是我的好朋友杨宽,这里是杨家父子招待朋友的地方。当时名下有会所的朋友不少,但我最喜欢这里。好的会所一定是用钱堆出来的,但有钱往往不够,当品味不足的时候,豪掷千金反而是累赘,不过白白增加暴露坏品味的机会。

但是杨宽很棒。梦会所的风格是他亲自设计的,两间大厅、四个会客室和专门陈列艺术品的长廊,墙壁用纯金的丝线绘出图纹,玻璃器皿全部是切割完美的水晶,大灯全开时流光溢彩;家具全是简单的木器,雕花镶嵌一概没有,简重一下子压过华丽,再加上走廊里悬挂的绘画珍品,我对这里的喜欢完全胜过其他地方。

我记得那天我们给外语学院一个得了白血病的女生募捐,我负责发传单。我们把捐款箱摆在食堂前面的小广场上,本来以为晚饭时段结束后就不会有人来捐款了,但那天的募捐一直持续到夜里十点,由于路灯不够亮,广场周围自发围起了车阵,全部打开前灯为我们照明。之后我急急忙忙赶去会所,那时舞会快要结束了,门童给我拉开大门,我冲了进去。r

尽管只是一场狂欢,每个人都打扮得像个王子或者公主;我穿着写着“生命无价”的白色大T恤,身上带着传单上新鲜油墨的味道,满脸是汗地站在大厅外面。

为什么我对这些细节记得这么清楚呢,因为那是二十年来,我第一次对朋友们感到疏离,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可能同这个熟悉的场景有一丁点儿不同,这个发现使我感到新奇,以及……恐惧。

我所有的朋友都在这里,如果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那么我和谁是一样的呢?

除了我以外,所有的人都开始跳舞,头挨在一起皱着眉头交谈的、醉到瘫坐在沙发上的、忙着互换名片的,都牵起手走向大厅中央,然后无数漂亮的裙摆在我面前铺开, happy ending,喜闻乐见。

杨宽和一个身穿红色大露背丝绒长礼服的女孩跳舞,女孩很瘦,一头长卷发美艳照人;丝绒也是最上乘的,在灯光下色泽明艳如宝石。我在室外站了四个小时,头晕眼花 ,没有看清楚她的容貌。

直到路雯珊对着我的耳朵咬牙切齿地说:“贱人。”

我吓了一跳,一方面是因为我没有觉察到她在我身边坐下,另一方面是我以为她在骂我。

“你说谁?”我一惊。

“跟杨宽跳舞的那个—你不认识她?她叫陈白露。”

我恍然想起那个削肩细腰、一脸傲慢的姑娘。

“你为什么骂她?”

“你看她那张狐媚子脸—哼,我都不用看,闭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一个落马贪官 的女儿,过过几年好日子,现在穷了,仗着自己长得还不错,削尖脑袋往上爬,你瞧 她那双骚眼睛!”

陈白露刚好把正脸转向我,我眯着眼看,她的脸上化了浓妆,嘴唇是大红色,眼窝里 上了金粉。即使我刚才留心她的容貌,也未必认得出她来。在老首长家那次见面,她 那么干净清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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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马贪官?”我又一惊。

“十年前的事儿了,当年风光得要死,杨家都要巴结她家;结果一夜之间被赶出北京 ,据说走的时候一家三口每人拎着一箱衣服,连送他们去火车站的车都没有。”

“赶去哪儿?”

“ 谁有闲心关心她—她爸爸妈妈是沈阳人,应该是回沈阳了。谁知道她上大学又回来了,借着杨宽又挤进这个圈子。梦会所的规矩你知道,家底不厚到吓死人的连这里的门都找不到,何况她一个还要靠做家教挣钱的穷酸破落户呢?她家住在一个特别破的小区,管道都老化了,有一天水漏得满屋都是,她连酒店都住不起,只能在麦当劳等 到天亮。听说她赚的钱都用来吃喝打扮,你别看她穿得还行,她所有的财产都在身上 —不打扮成这样怎么钓凯子呢?我说句势利的话,要是她家还是十年前那样,她今天 绝对被捧得像个公主—可是啊,您家都败了,就老老实实在炉灰里捡豌豆吧,别老做灰姑娘上位的梦。”

“你是说她对杨宽有什么想法?”我有点儿吃惊,杨宽是我的好朋友,我从来没听他说起过身边还有这么一位姑娘。

“也许是杨宽,也许是其他人。是谁才不重要呢,重要的是有钱有势,这种女人—” 路雯珊轻蔑地“嘁”了一声,“不管打扮得多好,跟咱们这种女孩还是不一样的,就是个卖得比较贵的—”

“别说了。”我赶紧打断,我不喜欢听到特别难听的词,脏耳朵。

“你知道吗,她不光做家教,她还去站车呢。前脚露着大腿卖笑,后脚就来装名媛, 什么玩意儿,最看不起这种假模假式、一肚子心机的女人。”路雯珊嘴角快撇到地板 上。

“可是我觉得……如果她能养活自己,我也蛮佩服。”

“你真傻!做家教能有几个钱?站车也赚不到什么,哪儿够她维持当年的做派?而且吃穿事小,据说她在烟酒上的开销大得吓死人,酒一定要白马庄,雪茄一定要Cohiba ,这些东西她支撑不起,都是老首长供给。”

哦—我想起那个一闪而过的八卦念头和那只刻着CUBA 的小铜锁。

原来如此。

“可老首长为什么这么看顾她呢?”

“她爸爸跟了老首长半辈子,如果当年老首长肯出面保他,就什么事也没有,但是老首长没有出面。他现在对陈白露这么好,全是因为愧疚。”

《欢乐颂》收了个高亢的尾巴,掌声在大厅里响起来,乐团起身朝欢乐的人们鞠躬, 我盯着陈白露看,她的金色高跟鞋被腰上垂下的黑色缎带缠住,边鼓掌边一个趔趄, 杨宽揽住她的腰,她抬头大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你瞧,这个贱人。”路雯珊说。

第三次见到陈白露,是在学校的食堂。那天我端着一盒沙拉,想找个靠窗的位子,然后看到一个穿着牛仔裤、灰T恤和白球鞋的姑娘边喝酸奶边看表,身旁放着双肩包和 一摞课本。清晨橘黄色的阳光照着她的侧脸,碎发垂在高高的鼻梁上,她的脸色饱满 而红润,像一颗成熟的苹果。

“嗨,陈白露。”我站在她面前说。

她在盛夏的阳光里抬起头来一笑,额头光洁如玉。

陈白露住在团结湖往东的日报社家属院。这是她妈妈的房子。当时这所房子是单位福利,不要白不要,没想到一朝变故,这间小公寓成了仅剩的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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