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只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我必须做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也像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让我做个宁静的梦吧,不要离开我,那条很短很短的街,我们已经走了很长很长的岁月。
我希望 她 和我一样
胸中有血 心头有伤
不要什么花好月圆
不要什么笛短箫长
要穷,穷得象茶
苦中一缕清香
要傲,傲得象兰
高挂一脸秋霜
我的甜柔深谧的怀念
不是激流,不是瀑布
是花木掩映中唱不出歌声的枯井
因为是情绪,所以应是无迹可寻。
道路已经抉择,没有蔷薇花,并不曾后悔过,人在月光里容易梦游,渴望得到,也懂得温柔。
要是没有离别和重逢
要是不敢承担欢愉和悲痛
灵魂还有什么意义
还叫什么人生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也不止像泉源,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甚至日光,甚至春雨。不,这些都还不够!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你有你的铜枝铁干,像刀,像剑,也像戟;我有我红硕的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这才是伟大的爱情,坚贞就在这里: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
谁热泪盈眶地,信手
在海滩上写下了这三个字
谁又怀着温柔的希望
用贝壳嵌成一行七彩的题词
最后必定是位姑娘
放下一束雏菊,扎着红手绢
于是,走过这里的人
都染上无名的相思
我说小雏菊都闭上了昏昏欲睡的眼睛,你说夜来香又开放了层层迭迭的心。 我说这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暮春,你说这是一个诱人沉醉的黄昏 。
好朋友再会
不取任何姿势告别
你成熟饱满从白天的枝桠坠下
我转眼消逝于黑夜的蹄声之前
好朋友再会
再会时
你的眼睛如是
我的发型如是
愿你对我
喜欢
在向你挥舞的各色手帕中
是谁的手突然收回
紧紧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当人们四散离去,谁
还站在船尾
衣裙漫飞,如翻涌不息的云
江涛
高一声
低一声
美丽的梦留下美丽的忧伤
人间天上,代代相传
但是,心
真能变成石头吗
为眺望远天的杳鹤
错过无数次春江月明
沿着江岸
金光菊和女贞子的洪流
正煽动新的背叛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
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童话诗人》舒 婷
你相信了你编写的童话
自己就成了童话中幽蓝的花
你的眼睛省略过
病树、颓墙
锈崩的铁栅
只凭一个简单的信号
集合起星星、紫云英和蝈蝈的队伍
向没有被污染的远方
出发
心也许很小很小
世界却很大很大
于是,人们相信了你
相信雨后的塔松
有千万颗小太阳悬挂
桑椹、钓鱼竿弯弯绷住河面
云儿缠住风筝的尾巴
无数被摇撼着的记忆
抖落岁月的尘沙
以纯银一样的声音
和你的梦对话
世界也许很小很小
心的领域很大很大
他们在天上
愿为一颗星
他们在地上
愿为一盏灯
不怕显得多少渺小
只要尽其可能
我相信我们都通晓一种语言。花钟喑哑的铃声,陨星没有写完的诗,以及录音带所无法窃听的——霞光殷红的远方给予你我的暗示。如果一定要说话,我无言以答。
我的忧伤,因为有你的照耀,升起一圈淡淡的光轮。
幸福者做猪,不幸者做人,我是一个幸运的不幸者,起码我睡得像猪
不是一切大树都被暴风折断;
不是一切种子都找不到生根的土壤;
不是一切真情都流失在人心的沙漠里;
不是一切梦想都甘愿被折掉翅膀。
不,不是一切
都像你说的那样!
不是一切火焰都只燃烧自己
而不把别人照亮;
不是一切星星都仅指示黑夜
而不报告曙光;
不是一切歌声都掠过耳旁
而不留在心上。
不,不是一切
都像你说的那样!
不是一切呼吁都没有回响;
不是一切损失却都无法补偿;
不是一切深渊都是灭亡;
不是一切灭亡都覆盖在弱者头上;
不是一切心灵
都可以踩在脚下,烂在泥里;
不是一切后果都是眼泪血印,
而不展现欢容。
一切的现在都孕育着未来,
未来的一切都
任你是佯装的咆哮,任你是虚伪的平静,任你掠走过去的一切,一切的过去。这个世界上有沉沦的痛苦,也有苏醒的欢欣。
我是你河边上破旧的老水车
数百年来纺着疲惫的歌;
我是你额上熏黑的矿灯,
照你在历史的隧洞里蜗行摸索;
我是干瘪的稻穗;是失修的路基;
是淤滩上的驳船
把纤绳深深
勒进你的肩膊。
不怕天涯海角,岂在朝朝暮暮
你在我的航程里,我在你的视线里
生活中许多小事,看起来不足为道,所造成的痛苦折磨,旁人难以体会。好比在极隆重的场合里,却穿着一双夹脚的高跟鞋,每走一步都像走在刀锋上,心里抽搐,脸上仍要敷着一层厚厚的笑容。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我要哭就哭,他们教我还要微笑;我要笑就笑,他们教我还要哭泣。他们是对的,我也是对的。
爱——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双桅船 舒婷
雾打湿了我的双翼
可风却不容我再迟疑
岸啊,心爱的岸
昨天刚刚和你告别
今天你又在这里
明天我们将在
另一个纬度相遇
是一场风暴、一盏灯
把我们联系在一起
是另一场风暴、另一盏灯
使我们再分东西
不怕天涯海角
岂在朝朝夕夕
你在我的航程上
我在你的视线里
我们被挟持着向前飞奔,既无从呼救,又不肯放弃挣扎。
惟因不被承认
才格外勇敢真诚
你自己的故事夹在像册里
像册尘封在遗忘中
真能遗忘吗?题在
青春扉页上的初恋梦
为一个诺言而信守终生?为一次奉献而忍受寂寞?是的,生命不应当随意挥霍,但人心,有各自的法则。
一幅色彩缤纷但缺乏线条的挂图,
一题清纯然而无解的代数,
一具独弦琴,拨动檐雨的念珠,
一双达不到彼岸的桨橹。
蓓蕾一般默默地等待,
夕阳一般遥遥地注目。
也许藏有一个重洋,
但流出来,只是两颗泪珠。
呵,在心的远景里,
在灵魂的深处。
当我如此贪得无厌,将风景一一攫入心扉,敢情我自己也成了他人眼中的晨景?
我是花木掩映中唱不出歌的枯井。
天生不爱倾诉苦难,并非苦难已经永远绝迹,当洞箫和琵琶在晚照中,唤醒普遍的忧伤,你把头巾的一角,轻轻的咬在嘴里,当你这样优美地站在海天之间,令人忽略了你的裸足,所踩过的碱滩和礁石,在封面和插图中,你成为风景成为传奇啊。
我希望:
他,和我一样,
胸中有血,心头有伤。
不要什么花好月圆,
不要什么笛短萧长。
要穷,穷得像茶,
苦中一缕清香。
要傲,傲得象兰,
高挂一脸秋霜。
我们一样就敢在黑夜里,
徘徊在白色的坟场。
去聆听鸱鸮的惨笑,
追逐那飘逸的荧光。
我们一样就敢在森林里。
打下通往前程的标桩。
哪管枯枝上猿伸长臂,
何惧石丛里蛇吐绿芒。
我们一样,就敢随着大鲸,
划起一叶咿呀的扁舟,
去探索那遥远的海港,
任凭风如丧钟,雾似飞网。
我们一样,就敢在泥沼里,
种下松子要它成梁。
我们一样,就敢挽起朝晖,
踩着鲜花,走向死亡!
虽然,我只是一粒芝麻,
被风吹离了径的故乡。
远离云雀婉转
只要夜里有风
风改变思绪的方向
只要你那只圆号突然沉寂
要求着和声
我就回来
在你肩旁平静地说
兄弟,我在这儿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籍; 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 也像戟, 我有我的红硕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籍;
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致橡树》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籍;
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
也像戟,
我有我的红硕花朵,
像沉重的
祖国啊!
我是贫困,
我是悲哀。
我是你祖祖辈辈
痛苦的希望啊,
是“飞天”袖间
千百年来未落在地面的花朵;
愿风不要像今夜这样咆哮
愿夜不要像今夜这样迢遥
愿你的旅行不要这样危险啊
愿危险不要把你的勇气吞灭掉
愿崖树代我把手臂摇一摇
愿星儿代我多瞧你一瞧
愿每一朵三角梅都送一送你啊
愿你的脚步不要被家乡的泪容牵绕
愿你不要抛却柔心去换取残暴
愿你不要儿女情长挥不起意志的宝刀
愿你依然爱得深,爱得专一啊
愿你的恨,不要被爱跺起了手脚
夜,藏进了你的身躯像坟墓也像摇篮
风,淹没了你的足迹像送葬也像吹号
我的心裂成了两半
一半为你担忧,一半为你骄傲
野火在远方,远方
在你琥珀色的眼睛里
以古老部落的银饰
约束柔软的腰肢
幸福虽不可预期,但少女的梦
蒲公英一般徐徐落在海面上
啊,浪花无边无际
天生不爱倾诉苦难
并非苦难已经永远绝迹
当洞箫和琵琶在晚照中
唤醒普遍的忧伤
你把头巾一角轻轻咬在嘴里
这样优美地站在海天之间
令人忽略了:你的裸足
所踩过的碱滩和礁石
于是,在封面和插图中
你成为风景,成为传奇
天生不爱倾诉苦难
并非苦难已经永远绝迹
人的一生应当有
许多停靠站
我但愿每一个站台
都有一盏雾中的灯
虽然再没有人用肩膀
挡住呼啸的风
以冻僵的手指
为我掖好白色的围巾
但愿灯象今夜一样亮着吧
即使冰雪封住了
每一条道路
仍有向远方出发的人
我们注定还要失落
无数白天和黑夜
我只请求留给我
一个宁静的早晨
皱巴巴的手帕
铺在潮湿的长凳
你翻开蓝色的笔记
芒果树下有隔夜的雨声
写下两行诗你就走吧
我记住了
写在湖边小路上的
你的足迹和身影
要是没有离别和重逢
要是不敢承担欢愉与悲痛
灵魂有什么意义
还叫什么人生
石坡上高踞着一所欧式旧宅,宽敞的长廊环绕,屋顶却四处见光。爬山虎穿门入户,芦苇耀武扬威招摇在窗棂间。荒园深处,野鹧鸪的啼声颤悠悠地拽过柠檬桉银色的枝条,弹出抑扬顿挫的尾声。唯昂然屹立的花岗岩石柱,与时光抗衡,毫不退让,犹保持昔日荣光。
我们在另一个世界见过
我相信我们在另一个世界见过面。
是一对同在屋檐下躲避风雨的小鸟?是两朵在车辙中幸存的蒲公英?我记起我是古老的大地,簪着黎明的珠花;你是年轻的天空俯身就我,垂下意义无限的眼睛。
一戴上假面,我们不敢相认。
我相信我们还有其他为泄露的姓名。
你是梦,我是睡眠;你是巍峨的冰峰,我是苍莽的草原;你是受辱土地上不屈的弗拉基米尔路,我是路旁覆着绿苔的一汪清泉。
在我们以颜色划分的时候,我们彼此不信任。
我相信我们都通晓一种语言。
花钟喑哑的铃声,陨星没有写完的诗,日光和水波交换的眼色,以及录音带所无法窃听的——霞光眼红的远方给与你我的暗示。
如果一定要说话,我无言以答。
她是他的小阴谋家。
祈求回答,她一言不发,
需要沉默时她却笑呀闹呀
叫人头眩目花。
她破坏平衡,
她轻视概念,
她像任性的小林妖,
以怪诞的舞步绕着他。
她是他的小阴谋家。
他梦寐以求的,她拒不给予;
他从不想象的,她偏要求接纳。
被柔情吸引又躲避表示;
还未得到就已害怕失去;
自己是一个漩涡, 还
制造无数漩涡,
谁也不明白她的魔法。
她是他的小阴谋家。
召之不来,挥之不去,
似近非近,欲罢难罢。
有时像冰山,
有时像火海,
时时象一支无字的歌,
聆听时不知是真是假,
回味时莫辨是甜是辣。
他的,他的,
她是他的小阴谋家。
春天之所以美好,富饶 ,是因为它经过了最后的料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 也像戟, 我有我的红硕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
扶桑虽然粗枝大叶,单瓣的伞状花冠却开得细嫩如绢;复瓣的扶桑则沉沉垂下,不胜隔夜的露珠之重。①攀篱翻墙的喇叭花,广播的是小草小花小道消息。菠萝蜜把肥嘟嘟果实
掖在胳肢窝里,像一只只刺猬抱附在巨大的树干上。水意很凉
静静
让错乱的云踪霞迹
沉卧于
冰清玉洁
落日
廓出斑驳的音阶
向浓荫幽暗的湾水
逆光隐去的
是能够次第弹响的那一只手吗
秋随心淡下浓来
与天 与水
各行其是却又百环千解
那一夜失眠
翻来覆去总躲不过你长长的一瞥
这些年
我天天绊在这道弦上
天天
在你欲明犹昧的画面上
醒醒
睡睡
直到我的脚又触到凉凉的
水意
暖和的小南风 穿扦
白蝴蝶
你把我叫做栀子花 且
不知道
你曾有一个水杉的名字
和一个逆光隐去的季节
我不说
我再不必说我曾是你的同类
有一瞬间
那白亮的秘密击穿你
当我叹息着
突然借你的手 凋谢
在黑夜中总有什么要亮起来,
凡亮起来的,
人们都把它叫做星。
在你的胸前,我已变成会唱歌的鸢尾花。你呼吸的轻风吹动我,在一片叮当响的月光下。用你宽宽的手掌,暂时,覆盖我吧。
为了向天空自由的伸展,我们绝不离开大地。
我怎么能够把你来比作夏天?
你不独比它可爱也比它温婉:
狂风把五月宠爱的嫩蕊作践,
夏天出赁的期限又未免太短:
骄阳的眼睛有时照得太酷烈,
它那炳耀眼的金颜又常遭掩蔽:
被机缘或无常的天道所催折,
没有芳艳不终于雕残或销毁。
但是你的长夏永远不会凋落,
也不会损失你这皎洁的红芳,
或死神夸口你在他影里漂泊,
当你在不朽的诗里与时同长。
只要有一天有人类,或人有眼睛,
这诗将长存,并且赐给你生命。
四月的黄昏
仿佛一段失而复得的记忆
也许有一个约会
至今尚未如期
也许有一次热恋
而不能相许
要哭泣你就哭泣吧
让泪水流啊,流啊
默默地
不是一切大树都被暴风折断;
不是一切种子都找不到生根的土壤;
不是一切真情都流失在人心的沙漠里;
不是一切梦想都甘愿被折掉翅膀。
不,不是一切
都像你说的那样!
不是一切火焰都只燃烧自己
而不把别人照亮;
不是一切星星都仅指示黑夜
而不报告曙光;
不是一切歌声都掠过耳旁
而不留在心上。
祖国啊!
我是你簇新的理想,
刚从神话的蛛网里挣脱;
我是你雪被下古莲的胚芽;
我是你挂着眼泪的笑涡;
我是新刷出的雪白的起跑线;
是绯红的黎明
正在喷薄;
如果我爱你,我不愿做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是你十亿分之一
是你九百六十万平方的总和
你以伤痕累累的乳房
喂养了
迷惘的我,深思的我,沸腾的我
那就从我的血肉之躯上
去取得
你的富饶,你的荣光,你的自由
——祖国啊
我亲爱的祖国啊!
诗歌《神女峰》
作者:舒婷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
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好比在极隆重的场合里,却穿着一双夹脚的高跟鞋,每走一步都像走在刀锋上,心里抽搐,脸上仍要敷着一层厚厚的笑容
不是一切大树,都被暴风折断;
不是一切种子,都找不到生根的土壤;
不是一切真情,都流失在人心的沙漠里;
不是一切梦想,都甘愿被折掉翅膀。
"夏日里,常见租户在那里的竹躺椅上小寐,或择菜剖鱼,或泡茶打牌,真不知有多舒服。"
《致橡树》
作者:舒婷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緑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长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 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 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 紧握在地下,
叶, 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得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致橡树
作者:舒婷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阴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长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 也像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露水的寂静之味,却是无法模拟无法拼凑的。
露水的凝然和滴落,是日月精华,在荷之上,芝草之间,寂静暗香悠远。
其幽密其清凉其浓淡深浅,都不是眼睛可以企及,耳朵可以捕捉,嘴唇可以品尝的。
我是永远失去了安海路上的那盏窗灯,尽管路还是那么的滑;永远不能再到父亲跟前去诉苦,去撒娇,去抢吃我俩都酷爱的卤鸡翅;永远不能拿起话筒就问:“爸爸,何为’及笄‘?何为‘隙驷’?何为‘理郁者苦贫,辞溺者伤乱’?”
写到这里,我心大痛,不能继续。
在向你挥舞的各色花帕中
是谁的手突然收回
紧紧捂住自己的眼睛
当人们四散离去,谁
还站在船尾
衣裙漫飞,如翻涌不息的云
江涛
高一声
低一声
美丽的梦留下美丽的忧伤
人间天上,代代相传
但是,心
真能变成石头吗
沿着江岸
金光菊和女贞子的洪流
正煽动新的背叛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
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你没有察觉到,我在你身边的步子,放得多么慢。
我常悲哀地仰望你的照片,纵然呼唤能够穿透黄土,我怎敢惊动你的安眠?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希望她和我一样胸中有血,心头有伤;不要什么花好月圆,不要什么笛短箫长;要穷,穷得像茶,苦中一缕清香;要傲,傲得像兰,高挂一脸秋霜。我希望她和我一样,就敢暗夜里徘徊在白色的坟场,去倾听鸱鸮的长鸣。去追逐飘逸的荧光。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
也像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爱——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
足下的土地。
舒婷——答一位作者的寂寞
也许我们的心事
总是没有读者
也许路开始已错
结果还是错
也许我们点起一个个灯笼
又被大风一个个吹灭
也许燃尽生命烛照黑暗
身边却没有取暖之火
也许泪水流尽
土地更加肥沃
也许我们歌唱太阳
也被太阳歌唱着
也许肩上越是沉重
信念越是巍峨
也许为一切苦难疾呼
对个人的不幸只好沉默
也许
由于不可抗拒的召唤
我们没有其它选择
在向你挥舞的各色手帕中
是谁的手突然收回
紧紧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希望:他,和我一样,
胸中有血,心头有伤。
不要什么花好月圆,
不要什么笛短萧长。
要穷,穷得像茶,
苦中一缕清香。
要傲,傲得象兰,
高挂一脸秋霜。
我们一样,就敢在黑夜里,
徘徊在白色的坟场。
去聆听鸱鸮的惨笑,
追逐那飘逸的荧光。
我们一样,就敢在森林里。
打下通往前程的标桩。
哪管枯枝上猿伸长臂,
何惧石丛里蛇吐绿芒。
我们一样,就敢随着大鲸,
划起一叶咿呀的扁舟,
去探索那遥远的海港,
任凭风如丧钟,雾似飞网。
我们一样,就敢在泥沼里,
种下松子要它成梁。
我们一样,就敢挽起朝晖,
踩着鲜花,走向死亡!
我相信我们在另一个世界见过面。
是一对同在屋檐下躲避风暴的小鸟?
是两朵在车辙中幸存的蒲公英?
我记起我是古老的大地,簪着黎明的珠花;
你是年轻的天空俯身就我,垂下意义无限的眼睛。 一戴上假面,我们不敢相认。
你是梦,我是睡眠;
你是巍峨的冰峰,我是苍莽的草原;
你是躺在受辱土地上的不屈的弗拉基米尔路,我是路旁履着绿苔的一汪清泉。 在我们以颜色划分的时候,我们彼此不信任。
我们相信我们都通晓一种语言。
花钟暗哑的铃声,
陨星没写完的诗,
日光和水波交换的眼色,
以及录音带所无法窃听的——霞光嫣红的远方你给予我的暗示。
如果一定要说话,我无言以答。
有过咒骂 有过悲伤
有过赞美 有过荣光
大海 变换的生活
生活 汹涌的海洋
沿着江岸
金光菊和女贞子的洪流
正煽动新的背叛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
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当人们四散离去,谁
还站在船尾
衣裙漫飞,如翻涌不息的云
我如果爱你,
就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
也像戟,
我有我的红硕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我没有权利休息
生命的冲刺
没有终点,只有速度
日渐堆积
孤独已如腐叶肥沃
手指洞穿玻璃伸出窗外
一枚雪花刚测过
阿尔卑斯山的体温
微微搏动在我的掌心
暗夜零度胎生
关闭一切人工照明
进入幽暗的内心
纷纷扬扬
多边形的细节经不起触摸
哪怕怀着
一根火柴的温柔心情
只有在年龄与经验的冻土上
保存语音原形
平平仄仄平平
在我微颤的手心里放下一粒珠贝,仿佛大海滴下的鹅黄色的眼泪。
一只打翻的酒壶
石路在月光下浮动
青草压倒的地方
当你从我的窗下走过
祝福我吧
因为灯还亮着
灯亮着 ——
在晦重的夜色里
它像一点漂流的渔火
你可以设想我的小屋
像被狂风推送的一页小舟
但我并没有沉沦
因为灯还亮着
灯亮着 ——
当窗帘上映出了影子
说明我已是龙钟的老头
没有奔放的手势
背比从前还要驼
但衰老的不是我的心
因为灯还亮着
灯亮着 ——
它用这样火热的恋情
回答四面八方的问候
灯亮着 ——
它以这样轩昂的傲气
睥睨明里暗里的压迫
呵,灯何时有了鲜明的性格
自从你开始理解我的时候
因为灯还亮着 ——
祝福我吧
当你从我的窗下走过 ……
爱给你肤色和语言的国土,尽管她暂时这么冷淡贫瘠。
一戴上假面,我们不敢相认。
我真想拉起你的手,逃向初晴的天空和田野,不畏缩也不回顾。我真想聚集全部柔情,一个无法申诉的眼神,使你终于醒悟。我真想,真想……我的痛苦变为忧伤,想也想不够,说也说不出。
往事二三
一只打翻的酒盅
石路在月光下浮动
青草压倒的地方
遗落一只映山红
桉树林旋转起来
繁星拼成了万花筒
生锈的铁锚上
眼睛倒映出晕眩的天空
以竖起的书本挡住烛光
手指轻轻衔在口中
在脆薄的寂静里
做半明半昧的梦
与你并肩沐浴过的风,不是风,是音乐;与你附耳漂流过的音乐,不是音乐,是语言;向你问好答你再见的语言,不是语言,是绵绵雪崩。
因而我深信你将来临,因而我确信你已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