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娱乐是跟空虚绑在一起的,像工作一样也是时间的填充物,不可能带来真正的清闲。
鸽子有鸽子的视野,他们总是俯视巴黎的屋顶;狗有狗的视野,他们看得最多的是铺路石和行走中的脚;蚊子有蚊子的视野,他们破窗而入,深入人类生活的内部,直到尝到血的滋味
过去的受害者也可能成为今天的暴君。这是人性的黑暗,冤冤相报的黑暗,让人沉溺其中的仇恨的黑暗。而作家正是穿越这黑暗的旅行者。
其实人跟狗差不多,也主要是靠鼻子生活的。记忆深处,气味甚至比视觉更持久。布鲁斯特在《追忆似水年华》中写道:“……然而,当人亡物丧,往日的一切荡然无存之时,只有气味和滋味还会长存,它们如同灵魂,虽然比较脆弱,却更有活力,更为虚幻,却更能持久,更为忠实,它们在其他一切事物的废墟上回忆、等待和期望,在
它们几乎不可触知的小滴上坚韧不拔地负载着回忆的宏伟大厦。”有时想想,这种现代化的洗脑,比集权主义的洗脑更可怕,因为人们完全丧失了反抗意识,认为这一切是天经地义的。
说实话离开故乡久了,家的概念变得混乱。有时我在他乡的天空下开车,会突然感到纳闷:我在哪儿?这就是我家吗? 我家,在不同的路标之间。
在海外久了,对故乡的记忆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抽象,而北京那独特的气味时不时浮现出来:冬储大白菜的霉烂味、煤球炉子的浓烟味、榆树开花时的清香味、夏天湖水的鱼腥味、胡同里厕所的尿骚味和烤羊肉串的辛辣味……巴黎的气味完全不同:处处飘散的咖啡香味、街头烤栗子的糊味、冬天雨中树叶的怪味、让人头晕的女人香水味、地铁里流浪汉身上的酒臭味……
我认识个丹麦汉学家,他头一回去纽约,拿着地图在曼哈顿街头东张西望,突然一个黑人亲热的搂住他,刀尖顶在腰眼上。没辙,他只好从上衣口袋里往外掏钱,本想五块十块打发打发算了。可美元的颜色尺寸全一样,一不留神,他抽出张一百元的钞票,黑人一
把攥住他的腕子。他急中生智,大骂美国的种族歧视。黑人乐了,打了个折扣降到八十块。他接着大骂当时的总统列根,骂的狗血喷头,黑人拍拍他的肩膀——哥们儿,你真够意思,降到五十吧。临别,汉学家和强盗互相握手,难舍难分。我是因为一场大火搬到纽约的。当然,大火只是个形象说法,是指生活的某种非常状态。到纽约的第二天,我一觉醒来,才凌晨四点,从十九层楼的窗户望去,纽约好像着了大火,高楼大厦燃烧,千百块玻璃呈血红色,黑鸟盘旋,好像一幅末日景象。原来是我的闹钟仍走着加州的时间,差三钟头,纽约只不过正日出而已。
蓬皮杜中心是法国政客对未来的一个承诺,除了为自己建造纪念碑外,这种承诺具有某种游戏性,不可认真。而正是这种游戏性成为法国文化的要素之一,从法国电影、时装表演到哲学思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