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如果你来过贵港(当时还是贵县),你会看到一幅幅靛蓝靛蓝的民族风情画,那是当地壮族女性典型装束点染出来的风景:人人头上一方蓝头巾,一身蓝衣衫,头巾下是一张张健康的笑脸,显得是那样的鲜亮明艳,又是那样的质朴自然。她们行走在街道旁、搬运在码头上、收割在稻田中、劳作在蔗海里、休憩在山坡上,成了一道道流动的靓丽风景线。
三十年后,这种被人称之为蓝衣壮风情的图景,已随着时代大潮的冲洗而有所弱化,但如果你只要细心观察,根据那一方方不舍不弃的蓝头巾,你还是可以判断出她们就是当地的壮家人。
早在公元前215年,也就是秦始皇设置桂林郡的第二年,秦王朝迁了中原汉族人五十万之众戍守岭南,与当地的百越人杂居,构成了岭南人的共同先祖。
如今,广袤的浔郁大地,生活着二十多个民族的480万人,汉族、壮族和瑶族占了大多数,其中壮族近60万人,瑶族近3万人。长期以来,勤劳朴实的各族人民在这里休养生息,团结协作,创造了灿烂的浔郁历史和文化。
壮族主要聚居在港北区的西面、北面和港城等乡镇,他们说的壮话属红水河区的北壮方言。在原县级贵港市的范围里,讲壮话和讲白话(粤语)、客家话者各约占三分之一,在长期的共同生活、相互交往中,各族人民互相学习,创造了许多人都会说壮话、白话和客家话的语言奇观,也创造了同一种事物在贵港会有多种说法的有趣现象。
例如普通话里的“哭”:壮话会说“底”,广州白话会说“喊”,客家话会说“叫嘴”,贵县土白话会说“赖哭”,有时候你会看到一个人同时和几个说不同方言的人对话,他时而说壮话,时而说客家话,时而说广州白话,时而又说贵港的土白话,你会在惊愕得满头雾水之中,不得不佩服贵港人如此神奇的语言表达能力。
由于各民族人民的长期聚居和相互融合,贵港当地壮汉民族的岁时节令等民风民俗,除了壮族的三月三歌节外,大多已逐步趋于同化。每逢过节,无论是在什么地方,无论是壮族还是汉族,他们都会杀鸡宰鸭、捞鱼买肉,然后全家集聚,敬祭祖先,再吃上一桌丰盛的饭菜。
而浔郁大地上的婚嫁礼俗,也基本遵循着那么几个传统的步骤:媒人介绍、双方相亲、登门睇屋、交换八字、登记领证、议定聘礼、购置物品、迎亲摆酒。这些习俗,尽管随着越来越多年轻人的自由恋爱而不断弱化,但仍然在现实生活中占据着主导地位,甚至即使是自由恋爱的人,真正到了结婚的时候,也会将这些程序重新走过一遍。
其实,每一种习俗的形成都自有其合理性,也自有其强大的生命力。
媒人介绍-——会让已到结婚年龄的年轻人更容易传达出想找对象的相关信息,这样的成功率,当然要比没头苍蝇似的自碰自撞的成功率高得多。
双方相亲——让大家在见面时获得直接的印象,高矮胖瘦,随人所好,如果没有好感,大可尽早拜拜,不必像自由恋爱那样耗费时间和钱财。
登门睇屋——男怕投错行,女怕嫁错郎,女方借此探清男方的经济实力,以保证嫁到男方后不至于受穷挨饿,这也是人之常情。
交换八字——让双方的命理得到传统文化的认可,杜绝任何相克相冲的不利因素产生的可能。
登记领证——这是法律上必定的程序,但现实中外人往往对是否举办婚宴比是对否领了结婚证更为看重。
议定聘礼——不妨理解为女方对男方是否尊重自己的一种考察,男方或富而吝啬、或穷而大方,都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痕。
购置物品——则是为了确保婚礼的档次和婚后的生活质量,结婚无疑是人生最大的一件事,女人往往也只有这一天才能成为大家的关注中心,当然希望体面而风光地嫁出门去。
迎亲摆酒——双方在众多亲朋好友的关注下迈进婚礼殿堂,到这一步,一般也就是生米已成熟饭了。
凡此种种,好处自现。因而这样的婚姻礼俗得到了不仅是贵港、也是中国从南到北众多地方人们的认可,因而还会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延续下去。
婚后,孩子出生了,于是,满月的满月酒,百日的抓阄,男孩正月初十的挂灯,周岁的对岁酒,一个鲜活的生命,就在众人的关注下不断成长,直至成为家中的栋梁。
在一个人的一生中,不管是春夏还是秋冬,他还会到各种场合去祭祀。
尽管这种行动,在无神论者看来有迷信之嫌,但其实它们更应该被看作是一种文化现象,看作人们对上苍的敬畏和感恩。是的,丰收了,人们会感激保证了风调雨顺的天神。孩子出生了,人们会感激专门送子的观音娘娘。祭河神龙王是为了祝愿船只行走江河的一帆风顺,祭社公土地是为了祈祷全家老少的出入平安……
神祗的背后,可能连结着一段远古的图腾,可能深埋着一片民族的潜意识。真正敬畏神明的人,往往都有一颗虔诚的心,不轻易损人利已,不轻易贪赃枉法,不轻易落井下石,更不轻易杀人越货。而敢于挑战社会、破坏秩序的人,往往就是无敬畏之心和无感恩之念的极端自私自利者。
所以,当你在贵港大地上,在山林里、在村屯旁或江河边,看到那些简陋而拙朴的小庙宇,看到路边的“泰山石敢当”,看到高高耸立的多层宝塔,看到大榕树下一块大石头前人们供奉的香火,你大可不必惊讶。因为,这也是法律赋与人们的信仰自由,是善良的普通百姓精神世界的一部分。
这种风俗,古老得就像我们的山林、我们的江河和我们充满生机的大地一样,还将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存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