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简单的西蒙》观后感
每次提起北欧,首先想到的总是严寒,虽然这是对北欧的一种误读。而气候与某一地区的文化总是密不可分的,正如龙纹身的坚毅只能在严寒中破茧而出。就连北欧神话里的神都跟奥林匹斯山上那些神不一样:他们不会像阿波罗一样没事下凡比比音乐素养,赢了还把人家活剥皮;他们大多像托尔一样忙着轮锤子,或者像洛基一样忙着躲锤子。咳咳。跑题了。
从这个层面上来讲,《头脑简单的西蒙》跟它的老乡龙纹身一点也不像。它更像是地中海沿岸的文化产物——色调明丽,阳光满溢,节奏畅快,故事本身也充满着各种乐趣。可能是因为瑞典影界关注严酷的现实太久,久到我们都忘了瑞典其实毗邻丹麦,这个世界童话之乡。《头脑简单的西蒙》就像是被童话缪斯轻抚过的孩子,它暂时忘掉了严寒,拥抱了阳光。
《头脑简单的西蒙》以一对出镜率十分高的矛盾体为故事依托,这对矛盾体就是理性与情感,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科学理性与人类情感。在影片中,这对抽象矛盾体找到了一个十分恰当且本身充满了喜剧色彩的宿主,那就是本片的主角,亚斯伯格症患者西蒙。西蒙具有亚斯伯格症患者的一切典型特征。比如说,他有很明显的情感沟通障碍,只能依靠固定的模式去读取人的情绪。但他自己早就意识到这个模式并不是万能的,因为人类不是事先编程好的机器人,人的情绪也没有一成不变的表达方式,就像西蒙发现妈妈会在很高兴的时候哭泣一样。
此外,亚斯伯格症还使得西蒙变得一根筋、认死理。他每天有固定的生物钟、固定的食谱,家里的三个人——自己、哥哥山姆和山姆的女朋友弗里达——有固定的分工,哥哥做饭,弟弟摆桌子,女友洗碗。生活模式僵化的西蒙无法接受任何的改变,因此当哥哥和弗里达分手后他变得很抓狂,因为现在家里专门负责洗碗的人不见了。西蒙还特意去找弗里达请她回心转意,因为这样弗里达就又可以接着洗碗了。
在西蒙的生活中,不论语言现象还是大活人都是方程式中可以随意替换的无生命等量。他无法理解情感创伤可能会让人心变得血肉模糊。在西蒙扣访弗里达这段情节中发生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还在气头上的弗里达对西蒙说,“去找别的可以忍受你们的该死的女孩。”由于西蒙无法对这句话中的不同成分进行情感分析和处理,所以他干脆就把这整句话当做了自己和山姆的下一个人生目标,“我要找别的可以忍受我的该死的女孩”给山姆当女朋友。
西蒙的思维是直线的、理性的、数学的。他神奇地计算出哥哥山姆比自己好937倍,也想当然地认为人要么是开心的要么是悲伤的,就像电源一样,要么是开的要么是关的。他从没有想到过人的情感是个复杂的圆,数学和是与否的简单回答是无法解决所有问题的。弗里达离开后,西蒙推出了自己的“山姆十三问”,企图通过13个等式推导出最适合山姆的伴侣。当听到山姆说他更可能会爱上跟自己完全相反的人之后,西蒙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企图通过13个不等式来找到跟山姆的兴趣爱好完全相反的人。在西蒙眼中,情感不过是一张勾勾叉叉的问卷。
《头脑简单的西蒙》绝不仅仅是一部关怀亚斯伯格症患者的影片,导演是在借助一个无法融入社会的人影射和反指社会中的人。影片的讽刺之处在于理性的西蒙在生活中并不喜欢直线形或者方形的东西,他喜欢圆——“小火箭”、碗碟、呼啦圈、井盖等等这些与西蒙朝夕相伴的东西都是圆的,但他并不了解“圆”的哲学含义。在这个具有鲜明喜剧色彩的悲剧人物背后是千千万万企图用纯理性切断一切情感纠葛的正常人。导演并没有刻意贬低或刻意夸大任何一种思维方式的作用,他只是用童话的触角去点了一下这个唯理的社会,告诉大家生活没有模式,复杂不是末日。理性与情感就像磁铁的两级,缺了谁生活都无法平衡。
十九世纪初,英国诗人约翰济慈作成了一首长诗Lamia. 在诗中,济慈突然跳出了叙述圈,对以科学发现为首的理性思维染指想象力这一举动表达了极大的愤慨。在《头脑简单的西蒙》中,导演安德瑞斯奥曼虽没有这么激进,但还是表达了类似的思想。人与人之间的共情是以想象力为基础的,也就是要跳出个人狭小的自我感知,去想象他者的情感需求。而这一步跳跃是数学公式所做不到的。西蒙爱哥哥,但却是在用数学的方式爱;正如同在生活中我们也在用错误的方式爱着他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