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读后感
最沉重的负担压迫着我们,让我们屈服于它,把我们压到地上。但在历代的爱情诗中,女人总渴望承受一个男性身体的重量。
于是,最沉重的负担同时也成了最强盛的生命力的影像。负担越重,我们的生命越贴近大地,它就越真实存在。
相反,当负担完全缺失,人就会变得比空气还轻,就会飘起来,就会远离大地和大地上的生命,人也就只是一个半真的存在,其运动也会变得自由而没有意义。
故事是从一个叫波西米亚的小镇上开始的,女主人公特蕾莎和男主人公托马斯在十天前的某个小酒吧里结识,因为一本连通共同世界的书籍,而后特蕾莎义无反顾地奔向寻找托马斯的路途,他们在火车站亲吻,当天就做了爱。这个能够自己决定人生的勇敢女孩,至少在做决定的这一刻,她是自由而幸福的。
托马斯想象着她已经在家住了许多许多年,此刻正在死去。突然,他清楚地意识到她要是死了,他也活不下去了。正如即将失去一个心爱的人的那种失魂落魄的恐惧感,更容易让人正视自己的内心,没有恐惧,如何看清?尽管后来有犹豫和迷茫,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这些都是非常正常的:人永远都无法知道自己该要什么,因为人只能活一次,既不能拿它跟前世相比,也不能在来生加以修正。
做爱后他们并排躺在长沙发上,光着身子,已筋疲力竭。托马斯不断地重复着这样一个梦境:特蕾莎是一个被人放在涂了树脂的篮子里顺水漂来的孩子。多少古老的神话,都以弃儿被人搭救的情节开始,法老的女儿抓住了水中那只放了小摩西的摇篮,世界因此诞生了《旧约》。波里布斯若没有收养小俄狄浦斯,索福克勒斯就写不出让他最壮美的悲剧了。
作为一个出色的外科医生,托马斯有着许多情妇,在托马斯的脑海里,只有在性上,人与人之间那百万分之一的不同才显珍贵,因为不是公开就能了解的,而需要去征服。他和情妇门的“性友谊”的不成文约定要求托马斯一生与爱情无缘。和特蕾莎一起过夜,便是爱情之罪证。但正如小摩西和小俄狄浦斯一般,比喻是一种危险的东西。人是不能和比喻闹着玩的。一个简单的比喻,便可从中产生爱情。爱由隐喻而起。换言之:爱开始于一个女人以某句话印在我们诗化记忆的那一刻。然而在情妇门眼里,他带着对特蕾莎之爱的罪恶烙印,而在特蕾莎眼中,他又烙着同情人幽会放浪的罪恶之印。
萨比娜身具优秀画家和另一女主人公的双重角色,同样与托马斯有着合体之缘。每当托马斯想拒绝爱情,回归原来的生活,就会打开写字台的抽屉,取出一叠萨比娜的信,很快找到下面这段话:“我想在我的画室和你一起做爱,就像是在剧院的舞台。周围尽是观众,他们无权靠近我们。但他们的目光却无法离开我们……”。特蕾莎和萨比娜代表着他生活的两极,相隔遥远,不可调和,但两极同样美妙。
对于还没有准备好迎接这种生活的托马斯,只能轻轻地用嗓子模仿贝多芬的曲调:“Musses sein?”,然后自顾自地回答:“Ja,es muss sein!”
单纯而充满憧憬的特蕾莎无法忍受丈夫的不忠:整整一夜,她被迫忍受着托马斯头发里另一个女人下体的味道。如果我是特蕾莎,相互的背叛才能让双方感受同样的灵魂悸动吧。尽管他对此一无所知,尽管他每次幽会情妇后都将全身都细心清理过,却也没有想到遗漏了这致命的地方。当他们拥抱在一起,她在他耳边低语:“我会替你脱去她们的衣服,帮你给她们洗澡,再把她们带到你身边……”她想把他俩都化作两性人,其他女人的身体成为他俩共同的玩物,以此独一无二的想法来平息内心的不安,几乎是歇斯底里的疯狂。
她并不是要设法报复托马斯。她只是想找个出口走出迷宫。她把自己的身体赶得远远的,不想为它负一点责任,木然地任由别的男人解开她的纽扣,她突然发现,她的下身已经湿润,她感到吃惊。她觉得,正是因为她不愿意,她才越加兴奋。因为刺激灵魂的,正是身体对她意愿的不由自主的叛逆,正是其对这一叛逆的参与。
正如萨比娜,钟爱的是背叛,而不是忠诚。十四岁时的叛逆让她爱上了一个同龄的男孩,他父亲为此惶恐不已。中学毕业后便去了布拉格,终于可以背叛自己的家了,心里感到一丝安慰,但她企图背叛父亲的愿望仍未得到满足,因为共产主义不过是另一个父亲,同样严厉而狭隘,禁止爱情,也禁止毕加索。
背叛。打从孩提时代起,父母、老师、同学的家长,就已经反复向我们灌输,说这是世上可以想得到的最可恨的事。可到底什么是背叛?背叛,就是脱离自己的位置。背叛,就是摆脱原位,投向未知。萨比娜觉得再没有比投身未知更美妙的了。
正如之前她投入弗兰茨的怀抱,弗兰茨喜欢做爱时闭着眼睛,而萨比娜则是因为轻蔑他的闭眼冲刺而闭眼,终于萨比娜又转向了背叛的道路,她要彻底离开弗兰茨。因为萨比娜临走前前所未有的激情和婉转,弗兰茨终于有了和妻子摊牌的勇气,以彻底融入与萨比娜的暧昧中,却不晓得这是和萨比娜最后的晚餐,不是巧合中的巧合,错过了稍纵即逝的滋味。萨比娜感觉自己周围一片虚空,这大概也是可以理解的:追求的终极永远是朦胧的。
终于,几经波折,萨比娜在美国找到了她所追寻的画师灵感的环境。特蕾萨也因离开了城市而感到幸福,远离了尽是喝得醉醺醺的酒鬼的酒吧,远离了将她们的下体味留在托马斯头发里的那些陌生女人。特蕾萨和托马斯断绝了和老朋友的一切往来,与过去的生活一刀两断,就像用剪子把一根饰带一刀剪成两段。可爱的卡列宁在这找到了它的知己梅菲斯突。它们的主人,幸福生活在这个小镇上,并不是全然没有忧伤,而恰恰却是因为忧伤的缘故——忧伤是形式,幸福是内容。幸福充盈着忧虑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