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狱》读后感
文/杨惠
这是一个超越时空的生存寓言。一群农民起义者为逃避官府追捕,匿入煤窑挖煤为生,残酷而充斥着血泪的原始积累由此开始。不蓄私银的美好时代结束了,共同的精神崩溃了。以金钱为基础的新秩序在一场场火拼与厮杀中建立起来。
有了雇佣与被雇佣,有了剥削与被剥削,有了暴富与赤贫,有了这块土地的繁荣“娼盛”。花窑原始积累的残酷不亚于煤窑,金钱的气息充斥在糜烂的空气中,花船上滋生着年轻女人的梦想,煤窑下沸腾着青壮男儿的热血。然而,仍有人顽强地以人的名义生存着,挣扎着,呼唤着公理与正义,期待着革命。
我想,那是一支血性的队伍,迫于生计,无奈地逃离家乡,颠沛流离,直到大漠河边,老团总倒下的那一刻,他们的命运,注定要在这儿跌宕。同治七年八月的大漠河畔,这群血气方刚的北方侉子,从此在这个小镇——桥头镇上安家落户,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当然,也改变了这一普通小镇的命运,甚至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主人公肖太平从曹团的二团总,沦落到全部身家只有十五两二分三厘纹银的侉子头,沦落到白二先生黑窑下背煤的力夫,最后成为桥头镇煤炭大亨,垄断整个镇的煤炭产业。这当中的沉浮、起落,足以让整个镇甚至整个漠河城的人细细品味。
可以说,白二先生是肖太平及其家族命运转折的关键人物,这个桥头镇的风云人物,给了肖太平一个侉子坡,给了他一个破竹筐,从此,这位顽强地侉子头,用一个破竹筐,背出了一个辉煌的煤窑时代。
煤炭业——这是一个用血泪和尸体铸就起来的产业,一条条血气方刚的汉子,从此用自己的青春和力气为这个产业注入新鲜的血液。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下,佝偻着年轻的背,将一固定的筐筐黑色的财富背出窑洞,为资本家积累更多的资本,然后换取那少得可怜的窑饷,去养活一家人,养活在煤窑下压抑许久的欲望。
桥头镇上不可或缺的人物,十八姐和玉骨儿,这两个传奇的女人,用一条花船发家,成为桥头镇经济的又一大支柱。淫靡之风在三孔桥下,在整个桥头镇上蔓延。她们用可怜的花船姑娘,满足着可怜的窑夫,也满足着自己的财富积累。就算后来十八姐命丧黄泉,玉骨儿也未让这一大产业没落。
我想,这是一个或悲或喜的时代。经济快速发展,原始的资本积累愈演愈烈,而与此同时,建立在劳动力压迫基础上的贫富差距愈拉愈大,道德沦丧,勾心斗角,欺压与迫害的戏码不断上演,这是一个矛盾的时代。
小镇上的传教士詹姆斯,想用上帝的福音来感化这群愚昧的民众,甚至想用西方的文明果实来冲开这个国家的工业大门。不过他似乎忽视了那个大时代下中国以及中国人的真实状况。而桥头镇,就是它的缩影。窑夫们会为了五升的窑饷,为了填饱肚子去诉求上帝的怜悯,但绝不会为了推翻压迫而去寻求出路,对于神灵的迷信,首先源生于温饱问题的解决。所以“詹大爷”的传教工作似乎不太顺利,不过曹二顺却是他的忠实“兄弟”。
这个朴实固执的侉子,一辈子就用自己的肩膀养活哑巴妻子和一大群满侉子坡跑的孩子,一辈子抱着曹团“不蓄私银”的美好愿望,一辈子想着推翻大资本家——自己的妹夫肖太平。以至于后来固执地开始了并坚持着“一个人的罢工”,尽管这场传奇的罢工从一开始就带上了不可避免的悲剧色彩。但这依旧不影响他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甚至,他的这场孤独而悲壮的“罢工”,借着献身一代窑工的公理和公义而走进历史,成为后来劳工反抗的良好榜样。
这个时代终会成为历史,周梅森先生从一个旁观者,亦或是一个讲述者的角度,来述说这个小镇的兴衰,资本主义萌芽时期中国劳工,煤窑下年轻力壮的“牲口”,无异于是这个时代的囚徒,此时的残酷压迫,对于那些毫无反抗之念,亦无反抗之力的穷苦“牲口”来说,无异于是冷冰冰、血淋淋的“原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