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的日子总是过得那么快又那么迷糊,我还未意识到我已经糟践了半个暑假的时候,收麦机的声音嗡嗡入耳,原来秋收时节已呼啸而来 。站在田埂上,麦田地不知在什么时候褪去了翠绿色的裙装,此时着一身淡黄色的衣衫,虽少了一些俏皮和活力,却也增了一份平静和大气,微风拂过,掀起一层层麦浪,也是颇有韵味的一番景致,我的心神也跟着这麦浪荡漾开来,封闭和拥堵远去,内心纯粹而舒畅,身体也轻巧了许多,原来大自然的美真的是有治愈能力的。
可惜美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收麦机大肆掠夺过,放纵地吞噬着大片大片的麦浪,我不禁想起小时候收麦子的情景,那时候还没有这么高效、便捷的机器,受苦的便是农民的双手了,在烈日炎炎下用镰刀一把一把割下来,然后捆成一捆一捆,再装车运到到平坦的空地上铺散开来,让太阳晒几天后,用农用车带着石磙把麦粒碾下来,还要反复几遍地挑走麦秸,最后用大风扇吹走麦穗壳,把麦粒装成麻袋运回家,才算完成了一年一度的秋收。我小时候也有笨拙地割过麦子,但因为效率太低又怕被镰刀伤了而被使唤去做小孩子该做的事——捡麦穗,那是我最不情愿做的事了,麦茬戳手指不说,还耗费时间挑战耐心,收获也甚少。想到这里我禁不住要感激机械化的发展和普遍了,人类的头脑真的不是一般地厉害,短短几年已将农民的双手解放了,到了小麦成熟的时节,便有大量的外地人开着收麦机来帮忙收麦子,农民只需要按亩数付钱给他们就可以把麦粒运回家了。作为农村人的我当然也被解放了双手,好几年免受捡麦穗的苦楚了,以后大概再也不会有捡麦穗的岁月了。
然而,事实证明,我的结论下得有点过早了,不知是机器故障还是操作收麦机的人的技术问题,我家的麦田地里撒留了很多麦穗,重要的不是撒了麦穗,是此事成了我奶奶念叨几日的大事,说要去捡麦穗,奶奶年近七旬,一身的疾病,成天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不舒服,走路都要借助拐棍,去捡麦穗,开什么国际玩笑,我们都劝她“不就几个麦穗吗,能有多少麦粒,能值几块钱,至于您这么上心吗,我们平时浪费的都比那些多的去了,您的身体要紧,免得又因此加重了疼痛。”不知是因为奶奶太在乎粮食还是太固执,没被我们劝住仍旧念叨 “唉,你们这些孩子啊,那是粮食呀,是我们庄稼人的命啊,农民怎么能糟蹋粮食呢,就是一把也是粮食啊,再说一块钱就不是钱了吗,你去买东西少了一块钱人家卖给你吗?你们是没挨过饿,没受过那挨饿的滋味,我的一个妹妹就活活饿死了,那时候我们靠给别人干活挣点饭吃,有一顿没一顿的,那时候什么没吃过,草根,树皮,只要能吞下去的都吃过了,我的妹妹身体弱,经不住饿就死了,那是我第一次挨饿,第二次是怀着的你叔叔的时候,经常饿肚子,……我活到现在,已经经历过两次饥荒了,哪像你们自小有吃有喝的”听到这里我们都沉默了,心里五味杂陈的,不是第一次听奶奶讲过去的事了,奶奶说的很平淡,不悲不喜,但我能想象到那个时代的人们的不容易,也理解了奶奶对那些麦穗的固执。奶奶这一辈的人,生在了饥荒时代,粮食就成了一辈子的珍惜之物,生在了贫苦的农民家庭,经历了人民公社,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后,命运便和土地紧紧系捆绑在了一起,说是小农思想严重也罢,说是愚昧落后也罢,她们骨子里对粮食的珍惜却是我们每个人都不该不屑和蔑视的。
第二天早上,天微微亮的时候我们姊妹几个便在麦田地里捡麦穗了,既然不能转变奶奶的思想,那就改变我们自己吧,不过两个早上的功夫,我们便完成了奶奶几日发愁的大事,当奶奶看到装的鼓鼓的麦穗袋子的时候,奶奶笑着说,“我就说有很多嘛,这些应该有一升多粮食的”我们倒是不在乎有多少,只要奶奶不发愁,不念叨了,我们这麦穗也算捡得值了。
生在了不愁吃穿的时代,是我们的福气,然而随着富裕而来的却是无节制的奢侈和浪费,不要说是几个麦穗,就是一麻袋粮食也入不了我们的眼,有钱便想怎么任性就怎么任性,想怎么奢侈就怎么奢侈,不懂浪费是什么概念,但不论人们再怎么有钱,都买不来另一个地球,我们的资源是有限的,财富不应该成为我们理所当然糟蹋食物,浪费资源的理由。不求节俭,只要在满足我们需求的前提下少浪费那么一点,于我们自己,是一种素养,于人类,是一件功德,于地球,是一份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