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眼泪是小溪的流水,幽幽的,平和的,无力的,却能冲刷掉石头坚硬的棱角。卵石,就是被女人的眼泪磨光的,并且,卵石也只有泡在女人的眼泪里才变得晶莹美丽。
是不是夫妻两人决不能清醒,清醒了就会分道扬镳呢?
夫妻生活就是梦。不是美梦便是恶梦。千万不要清醒!
世界是铁铸成的,没有感情,没有知觉,不会和你作无声的交流。你要影响它,推动它,至少要大喊大叫,哪
怕仅仅是一声在压抑下的呼喊。世界给每一个人规定的路都非常窄。只要在这条路上迈出第一步,就必须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人只有在走第一步之前可以选择,一经选择了之后人便成了木偶——不是自己在走,而是两旁的高墙把人向前推挤。
家,也就是洞穴,这是人在史前时期就必须要有的栖身之地;家,就是窝巢,据说有巢氏正因为发明了这个安身立命之所才被拥戴为皇帝。而在我,家,就意味着我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上有了几平方公尺的天地。罗宗祺说得对!要在乱糟糟的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中划出几平方公尺的清净土地给自己。于是我就独立了!我是拥有几平方公尺的独立王国的主人!且让我在这个独立王国中,潜心地思索其他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前景。
她的目光中不仅有询问和游移,那闪闪烁烁的光波里还有期待、盼望和默许。仿佛她己支好了一种架势,只等待我猛地一击。但她又绝不会进行抵抗,她准备好了在我的一击之下全面瓦解。
这是一个阴郁的、令人失魂落魄的黑夜。白昼的光一点点地从没有涂漆的破旧白木窗框退出去,象生命一点点地离开肉体。而与此同时,料峭和春寒一点点地从破旧的窗框、从土墙的各处细小的缝隙中向里浸润,使屋里的空气渐渐凝缩起来,土房如坟墓般地阴森。田野中的那片树林,虽然还没有绽开绿叶,但树干已经灌满春天的浆汁,变得柔软了的枝条,在晚风中发出百无聊赖的飒飒声。这是一个既使人失望又给人希望的黑夜。我头枕着手掌,仰面躺在炕上,一只灰色的小蜘蛛,悄悄地在报纸糊的顶棚上爬行,仿佛象人一样,也在寻找一条适合自己生存和发展的“语录”。原来,今天是“惊蛰”,各种小虫虫都要在今天爬出来。
没有希望也就不会有失望,最大的希望却又隐蔽在没有其
他的一切希望之中。这样,失去的反而会在感觉中是得到的;一次较轻的刑罚还可以认为是极大的侥幸,倒能使自己在接踵而来的刑罚前面乐不可支;把颠沛坎坷当作是生活丰富多彩,把饥饿冻馁看成是天将降大任之前的磨炼,做一个把魔鬼当风车,而不是把风车当魔鬼的现代唐•吉诃德,才可以使自己活下去。文明,不过是约束人的绳索,使一切归于人,发自人本性的要求都变得那么复杂,那么可望而不可即。
这房里的一切,都出自她的手,但又构成了我的生活内容。她按照她的家庭观念完全自主的创造了这个小家庭,把我置于其中,我也适应了它,成了它的一部分。要摆脱它是不容易的,因为这首先要摆脱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