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
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
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
在林荫路上不停地
徘徊,落叶纷飞。
人若愿意的话,何不以悠悠之生,立一技之长,而贞静自守。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哭,无缘无故在世上哭,在哭我。
此刻有谁在夜间某处笑,无缘无故在夜间笑,在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走,无缘无故在世上走,走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死,无缘无故在世上死,望着我。
愿你自己有充分的忍耐去担当,有充分单纯的心去信仰。
请你相信:无论如何,生活是合理的。
艰难的生活永无止境,但因此,生长也无止境。
有何胜利可言,挺住就是一切。
奇迹和痛苦来自另一个地方,并非一切都像人们以为的那样:人们没有把自己哭进痛苦中,也没有把自己笑进欢乐中。你所看见和感受到的,你所喜爱和理解的,全是你正穿越的风景。
如若尘世将你遗忘,对沉静的大地说:我流动。对迅疾的流水言:我在。
我可能什么都想要:那每回无限旋落的黑暗以及每一个步伐升盈令人战栗的光辉。
再也找不到你,你不在我心头,不在。
不在别人心头。也不在这岩石里面。
我再也找不到你。
假如你觉得自己的日常生活很贫乏,不要去指责生活,而应该指责你自己。
要容忍心里难解的疑惑,试着去喜爱困扰你的问题。不要寻求答案,你找不到的,因为你还无法与之共存。重要的是,你必须活在每一件事情里。现在你要经历充满难题的生活,也许有一天,不知不觉,你将渐渐活出写满答案的人生。
在春天或者在梦里/我曾经遇见过你/而今我们一起走过秋日/ 你按着我的手哭泣/你是哭急逝的云彩 /还是血红的花瓣?/ 都未必/ 我觉得:你曾经是幸福的 /在春天或者在梦里。
寂寞地生存是好的,因为寂寞是艰难的;只要是艰难的事,就有使我们更有理由为它工作。
爱,很好;因为爱是艰难的。以人去爱人:这也许是给与我们的最艰难、最重大的事,是最后的实验与考试,是
阿门。这是魂魄的矿井,幽昧、蛮远,他们沉默的穿行在黑暗里,仿佛隐秘的银脉。血从岩根之间涌出,漫向人的世界,在永夜里,它重如磐石……除此,再无红的东西。
被爱意味着被消耗,被染成灰烬,爱则意味着永不枯息的明灯放射光芒,被爱转瞬即逝,爱则是永存不灭。
我愿陪坐在你身边,唱歌催着你入眠。我愿哼唱着摇你入睡,睡去醒来都在你眼前。我愿做屋内唯一了解寒夜的人。我愿梦里梦外谛听你,谛听世界,谛听森林。
有什么胜利可言,挺住意味着一切。
未来走到我们中间,为了能在它发生之前很久就先行改变我们
死亡。死亡。平静。顺理成章。责任。履行。不可抵挡。被动。活。活着。麻木。平静。被动。就假如一盆花。假若一只蚂蚁。假若一头羊。什么都可以。完成。不得不。沉重。轻松。无所谓。老了。晒暖。墙根。蒺藜菜。悄悄。对。不吹响。火葬。消失。帝王。死。死。死。勉强。一辈子。半辈子谁都一样。呵呵。一样。
在世间万物中我都发现了你,渺小时,你是阳光下一粒种子,伟大时,你隐身在高山海洋里。
有谁在阴影内也曾奏起琴声,他才能以感应传送无穷的赞美。
“生活和伟大的作品之间,总存在着某种古老的敌意。”
作家天生就应该有三种敌意,对所处的时代、母语和自己。”"这是一个作家和世界的基本关系,一个严肃的作家,必须对自己的写作保持高度的警惕和反省精神。写作,就是一门孤独的手艺。”
如果我哭喊,各级天使中有谁能够听得见我?
即使其中的一位突然把我拥向心头,我也会由于他的更强健的存在而丧亡。
因为美无非是我们所恰巧能够忍受的恐怖之开端,我们之所以惊羡它,则是因为他宁静得不屑于摧毁我们。
每一个天使都是可怕的。
谁此时没有房屋,就不必建造;谁此刻孤独,就永远孤独。
万物静默,但即使在蓄意的沉默之中也出现过新的开端,征兆和转折。
主呵,是时候了。夏天盛极一时。
把你的阴影置于日晷上,
让风吹过牧场。
让枝头最后的果实饱满;
再给两天南方的好天气,
催它们成熟,把
最后的甘甜压进浓酒。
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
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
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
在林荫路上不停地
徘徊,落叶纷飞。
我如此地害怕人言,
他们把一切全和盘托出:
这个叫做狗,那个叫房屋,
这儿是开瑞,那儿是结束。
我怕人的聪明,人的讥诮,
过去和未来他们一概知道;
没有哪座山再令他们感觉神奇,
他们的花园和田庄紧挨着上帝。
我不断警告、抗拒:请离远些。
我爱听万物的歌唱;可一经
你们触及,它们便了无声息。
你们毁了我一切的一切。
(杨武能译)
我问候从怀疑赢得的一切,再度张开的嘴,早已知道,沉默意味着什么。
门轻关,烟囱无声;
窗不动,尘土还很重。
且将空虚以手臂间扔向我们所呼吸的空间,也许鸟群会以更诚挚的飞翔感觉到扩展开来的空气。
我们,逝者中的逝者。每个一次,仅仅一次。一次即告终。我们也一次。永不复返。但这一次曾在,哪怕仅仅一次。尘世的曾在,似乎不可褫夺。
真实的命运比起这些短暂的忧郁使人更多地担受痛苦,但也给人以更多的机会走向伟大,更多的勇气向着永恒。
当灵魂失去庙宇,雨水就会滴在心上。
友谊最高的境界是守护彼此的孤独。
被爱者生活艰难,而且危机四伏。啊,她们应该超越自己成为爱人者才对。只有爱人者才能高枕无忧,她们不会被人怀疑,也不会暴露自己。
你们行走似许多闪光的鹿,而我是森林。
你要像一个病人似的忍耐,又像一个康复者似的自信。
挖去我的眼睛,我仍能看见你,
堵住我的耳朵,我仍能听见你;
没有脚,我能够走到你身旁,
没有嘴,我还是能祈求你。
折断我的双臂,我仍将拥抱你——
用我的心,像用手一样。
箝住我的心,我的脑子不会停息;
你放火烧我的脑子,
我仍将托负你,用我的血液。
如果你觉得你的日常生活很贫乏,你不要抱怨它;还是怨你自己吧,怨你还不够作一
名诗人来呼唤生活的宝藏;因为对于创造者,没有贫乏,也没有贫瘠、不关痛痒的地方。
给我片刻时光吧!我要比任何人都
爱这些事物
直到他们与你相称,并变得广阔。
我只要七天光阴,七天
尚未有人记录过的七天, 七页孤独。
当你感到渴念,就歌唱恋爱中的女人吧;
因为她们著名的激情仍然不是不朽的。
歌唱被抛弃和凄惨的女人(你几乎要羡慕她们),
她们可以爱得比那些满足者更为纯粹。
经历充满难题的生活,也许有一天,不知不觉,你将渐渐活出写满答案的人生。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死,
无缘无故在世上死。
望着我。
要容忍心里难解的疑惑,试着去喜爱困扰你的问题。也许有一天,不知不觉,你将渐渐活出写满答案的人生。
将自己的宝贵生命舍弃
能如此爱着我的人是谁
甘愿为我沉入深海
以死相殉之人若是存在
那时 我将从石像中获得解脱
而且生命……生命也将复苏
可是
在负载着至重之物的生命旅程中
如果终有一日 我能重返人世
那个时候 我会独自一人哭泣吧
会为了我曾经的石像而哭泣吧
即使我的血液如同葡萄酒那般滴滴鲜红
又能有什么用呢
便是如此 想将爱我的人
自水底深处唤醒
依然无法做到……
谁,谁会如此的爱我?
而愿舍弃
她宝贵的生命?
甘愿为我坠身于大海
以死相殉
我就会自石像中
得到解脱
生命亦将复苏。
我如此渴望着
热血奔涌
可石像依旧冰冷
我希望着重生
生活如此美丽。
谁又有这样的勇气
让我苏醒。
如果有一日
我能得到重生
获得生命赋予的金箔
那时,我依旧会
独自哭泣
为了我曾经身为石像而哭泣
我的鲜血如美酒般
嫣红、发酵,又能何如?
依旧无法自海底深龛中唤醒
那最深爱我的人。
一个时刻起,尘世间有更多围绕着
一个事物,围绕着一个花冠。
片刻前这轻盈的叶……我在编结:
而此刻这常春藤异常沉重,
被晦暗充满,仿佛从
我的事物中吸吮未来的黑夜。
此刻我几乎因将临的黑夜而恐惧,
孤独地伴着我制作的这个花冠,
毫无预感,当藤蔓缠满
冠饰的时候,会有什么出现;
我完全只需要理解:
有什么可能已经不在。何等地迷失
在从未觉察的念头里啊,里面那些神奇的事物,
想必我已经见过一次…
你知道
扁桃开花的姿容,
你知道湖是蓝色的。
许多事情,只有体验过初恋的女性
才能够感觉到,——
你都知道。大自然对你耳语,
在南方暮色苍茫的日子里,
告诉你无尽的美
一如从前,唯有那些有福的人
谁这时没有房屋,就不必建筑, 谁这时孤独,就永远孤独, 就醒着,读着,写着长信, 在林荫道上来回 不安地游荡,当着落叶纷飞。
哪有什么胜利可言,挺住就意味着一切。
如果我叫喊
谁将在天使的序列中听到我
即使他们之中有一位突然把我拥到他胸前
我也将在他那强大的存在的力量中消失
玫瑰,噢,纯粹的矛盾,欲望, 旁若无人地长眠于众人的眼睑下。
我们目睹了,发生过的事物,那些时代的豪言壮语,并非为我们所说。有何胜利可言?挺住就是一切。
那些人,你几乎嫉妒他们,被遗弃者们,你发现他们比被抚慰着爱得更深。
有时,我像坟头上的一棵树,枝繁叶茂,在风中沙沙作响,用温暖的根须拥抱那逝去的少年;他曾在悲哀和歌声中将梦失落,如今,我正完成着他的梦想。
我认出风暴而激动如大海。
我舒展开来又蜷缩回去,
我挣脱自身,独自
置身于伟大的风暴中。
我听见风暴而激动如大海
瞧
我们的白昼是如此委屈
夜晚却又充满恐惧
在木然的白色不安中
我们走向你
红色的蔷薇
爱,很好;因为爱是艰难的。以人去爱人:这也许是给与我们的最艰难、最重大的事,是最后的实验与考试,是最高的工作,别的工作都不过是为此而做的准备。所以一切正在开始的青年们还不能爱;他们必须学习。他们必须用他们整个的生命,用一个长久的专心致志的时期,爱就长期地深深地侵入生命——寂寞,增强而深入的孤独生活,是为了爱着的人。爱的要义并不是什么倾心、献身、与第二者结合(那该是怎样的一种结合呢,如果是一种不明了,无所成就、不关重要的结合?),它对于个人是一种崇高的动力,去成熟,在自身内有所完成,去完成一个世界,是为了另一
个人完成一个自己的世界,这对于他是一个巨大的、不让步的要求,把他选择出来,向广远召唤。我们只是路过万物,像一阵风吹过。
万物对我们缄默,仿佛有一种默契,
也许视我们半是耻辱,半是难以言喻的希望。
今日无房者,不再为自己造房,今日孤独者,将会长期这样。
寂寞像一阵雨。
它从大海向黄昏升去;
从遥远而荒凉的平芜
它升向了它久住的天国。
它正从天国向城市降落。
像雨一样降下来在暧昧的时刻。
那时一切街道迎向了明天,
那时肉体一无所得,
只好失望而忧伤地分散;
那时两人互相憎厌,
不得不同卧在一张床上:
于是寂寞滚滚流淌......
我的看不见的风景中最美的部分,是你使我为看不见的天使所认识。
何来胜利可言,挺住意味着一切。
全部世界历史都被误解了,这可能吗?已往的历史都是虚假的,因为人们总是谈论大众,谈论汇聚在一起的众人,而不去注意个人(众人围拢在个人身旁,因为他是陌生的濒死者),这可能吗?
是,这是可能的。
坚信必须追补在自己出生之前就已发生的事情,这可能吗?必须回忆每一个生活在过去年代的先人,而且确实知道他们的情况,不使自己被持其他见解的人说服,这可能吗?
是,这是可能的。
所有这些人都对一种从未存在过的”已往“了如指掌。这可能吗?一切真实性对他们来说都等于零,他们的生活与一切无关,宛如空屋中的挂钟一样摆动着,这可能吗?
是,这是可能的。
我们感受身体的快感并不是坏事;所不好的是:几乎一切人都错用了、浪费了这种经验,把它放在生活疲倦的地方当作刺激,当作疏散,而不当作向着顶点的聚精会神。
孤寂好似一场雨。
它迎着黄昏,从海上升起;
它从遥远偏僻的旷野飘来,
飘向它长久栖息的天空,
从天空才降临到城里。
孤寂的雨下个不停,
在深巷里昏暗的黎明,
当一无所获的身躯分离开来,
失望悲哀,各奔东西;
当彼此仇恨的人们
不得不睡在一起:
这时孤寂如同江河,铺盖大地……
遮住我的双眼,我依然能看见你
捂住我的双耳,我依然能听见你
没有了双脚,我依然能走向你
没有了双唇,我依然能呼唤你
折断我的双臂,我依然能用我的心代替我的双手拥抱你的影子
摘去我的心脏,我的大脑依然在跳动
即使我的大脑被烧毁
我依然能用全身的血液托浮起你!
如果我哭喊,各级天使中有谁能听见我?
这些女人
你几乎妒忌她们
这些弃妇
你发现比知足的女人更多情
重新来过
一次次唱出那不可企及的颂歌吧!
让枝头最后的果实饱满;再给两天南方的好天气,催它们成熟,把最后的甘甜压进浓酒。
怎么狂暴和寂静都像风雷与星光似的认识你?——因为我赞美。
你闪亮得像一只奔跑的鹿,而我是黑暗,我是森林
我们一点也不知道这一番分离,
因它非我们能体验。我们并没有
理由来对死亡表示过分的惊奇
或爱或仇恨,一个假面上的唇口
发出悲叹来就使它全改了外形。
我爱你,以至柔的法度,
与你角力中,我们得以成熟;
你,我们挥之不去的乡愁,
你,我们从未走出的森林,
你,我们每一次沉默唱出的歌曲,
你,黑暗的网,
情感在逃遁中坠入。
在你开始我们的那一日,
你无限伟大地开始自己,
我们成熟在你的阳光下,
广布四野,落地生根,
于是你在人、天使和圣母之中
得以静静地成就自己。
且让你的手止息在天国之陂,
且默默承受,我们暗中对你的作为。
即使在这样的时候:贫穷每天有增无减地使他惊骇不已;他的头脑成了苦难的宠物,逐渐变得破烂不堪;他浑身上下到处鼓起了脓包,酷似面对灾难的昏暗而睁大的泪眼;他害怕那堆垃圾,他被抛在这里,也许由于他和垃圾是同类吧——即使在这样的时候,只要一想到可能得到的回报,他就会感到无以复加的恐惧。迄今为止的所有黑暗比起那种拥抱带来的浓厚悲哀又算得了什么呢?一经这种拥抱就会失落一切。醒来时不是有一种未来无望的感觉吗?不是在毫无目的地浪游四方而没有经历各种危险的权利吗?不是只好千百次地允诺不去死吗?也许正是因为这种不愉快的回忆十分执拗,三番五次地涌上心头,他才在碎屑残渣中觅到一席之地得以苟延残喘吧。
你是未来,是漫天朝霞,高悬在永恒的旷野。你是时间之夜的鸡鸣,是朝露、晨祷和少女,是异乡男子、母亲与死亡。
玫瑰,哦纯粹的矛盾,欣喜, 在如此多的眼睑下作 无人之眠。 我看见你,玫瑰,微微开启的书, 包含如此多的书页 写有具体明晰的幸福 而无人得以解读。魔法之书, 向风儿敞开,闭上眼睛 才能阅读…… 蝴蝶从那里扑翅而出 有了同样的思路。
你还会流泪吗?不会了。你泪水的力量和奔流, 你已经将之化为你成熟的凝望, 你正在将你身内所有的液体 转化成一个强健的存在,那个存在 上升着循环着,状态平衡而又盲目莽撞。
你瞧瞧周围:万物皆沉坠。 但最后有一位,将此沉坠无限柔和地握在手里。
因为现实与美好之间 总有一种 古老的敌意
是的,春天大概需要你。某些星辰
大概要求你察觉它们。从逝去的事物
曾经涌起一朵波浪,或者当你路过
敞开的窗门,一阵琴声悠悠传来。
这一切皆是使命。但你是否完成?
你不是始终分心于期望,仿佛一切
向你预示了一个爱人的来临?
(你让她何处藏身,既然伟大而陌生的思想
在你身上进进出出,时常留在夜里。)
倘若渴望爱情,你就歌唱恋人吧!
她们闻名的感情远未达到不朽。
那些被遗弃的恋人,你几乎妒忌她们,
似乎她们比被满足者爱得更深。
始终重新开始不可企及的赞美吧;
你想:英雄与世长存,纵使毁灭
也只是他存在的凭借:最终的诞生。
这些坟墓中是否有生命的余味?而蜜蜂,它们是否在花的嘴里找到了一个缄默着的近乎词的东西?哦,花儿,我们的幸福本能之囚徒,你们是否与我们血脉里的死亡一道返归我们?花儿啊,如何才能摆脱我们的支配?如何才能不成为“我们的”花儿?玫瑰是否在疏远我们,以她全部的花瓣?她是否只想成为玫瑰,仅仅是玫瑰?在如此多的的眼睑下作无人之眠?
你不要让你被它支配,尤其是在创造力贫乏的时刻。在创造力丰富的时候你可以试行运用它,当作一种方法去理解人生。纯洁地用,它就是纯洁的,不必因为它而感到羞愧
我不要这些半虚半实的假面,
宁愿要木偶。实心的木偶。
我愿意忍受填塞的身躯,牵引线,
给人看的脸。在此。我在戏台前。
即使灯已熄灭,即使告诉我:
散场了——,即使虚空
随灰色的气流从台上传来,
即使不再有沉寂的先祖
与我同座,不再有女人,
甚至不再有棕色斜眼的男童:
我仍然在此。观看永无终止。
我愿坐在谁身边, 唱一支歌来催眠。 我愿轻轻哼唱着摇你入睡, 守护你沉入又走出梦寐。 我愿是房屋里唯一的人, 懂得什么叫夜凉如水。 我愿向里里外外四下里倾听, 向你,向世界,向森林—— 时钟敲响着召唤每一个人, 人们直看见时间的底蕴。 下边走过一位陌生人, 惊起奇怪的犬吠数声。 随后是一片寂静。 我睁大双眼对你凝睇。 他们轻轻扶着你让你离去, 正当有什么骚动在黑暗里。
倘若我呼喊,天使的序列中间,有谁听得见我?
我总觉得这是好,我总觉得这想象的精灵随处不在,我总觉得我的房间总是满的。但我总觉得这其实并不够那么好 ~ 这是最重要的:在你夜深最寂静的时刻问问自己:我必须写吗?你要在自身内挖掘一个深的答复。若是这个答复表示同意,而你也能够以一种坚强、单纯的“我必须”来对答那个严肃的问题,那么,你就根据这个需要去建造你的生活吧;你的生活直到它最寻常最细琐的时刻,都必须是这个创造冲动的标志和证明。
请你走进内心。探索那叫你写的缘由。万一你写不出来,是不是必得因此而死去。 在你夜深最寂静的时刻问问自己:我必须写吗? 走向内心,探索你生活发源的深处,在它的发源处你将会得到问题的大难,是不是“必须”创造。 我觉得一切都本其自然,归结我也只是这样劝你,静静地严肃地从你的发展中成长起来;没有比向外看和从外面等待回答更严重地伤害你的发展了。
对于你心里一切的疑难要多多忍耐,要去爱这些“问题的本身”,像是爱一间锁闭了的房屋,或是一种用别的文字写成的书。现在你不要去追求那些你还不能得到的答案,因为你还不能在生活里体验到它们。
身体的快感是一种感官的体验,与净洁的观赏或是一个甜美的果实放在我们舌上的净洁的感觉没有什么不同;它是我们所应得的丰富而无穷的经验,是一种对于世界的领悟,是一切领悟的丰富与光华。
人要更谦虚地去接受,更严肃地负担这充满大地一直到极小的物体的神秘,并且去承受和感觉。
愿你自己有充分的忍耐去担当,有充分单纯的心去信仰;你将会越来越信任艰难的事物和你在众人中间感到的寂寞。以外就是让生活自然进展。请你相信:无论如何,生活是合理的。
但是一个“个人”能够认清,很清晰地生活(如果因为“个人”是要有条件的,那么我们就说是“寂寞的人”),他能够想起,动物和植物中一切的美就是一种爱与渴望的、静静延续着的形式;他能够同看植物一样去看动物,它们忍耐而驯顺地地结合、增殖、生长,不是由于生理的享乐也不是由于生理的痛苦,只是顺从需要,这个需要是要比享乐与痛苦伟大,比意志与抵抗还有力
要谅解那些进入老境的人们;他们对于你所信任的孤独是畏惧的。要避免去给那在父母与子女间常演出戏剧增加材料;这要费去许多子女的力,消蚀许多父母的爱,纵使他们的爱不了解他们;究竟是在爱着、漫暖着我们。不要向他们问计,也不要计较了解;但要相信那种为你保存下来像是一份遗产似的爱,你要信任在这爱中自有力量存在,自有一种幸福,无须脱离这个幸福才能扩大你的世界。
这里没有一件事不能被我们去理解、领会、经验,以及在回忆的余韵中亲切地认识;没有一种体验是过于渺小的,就是很小的事件的开展都像是一个大的命运,并且这运命本身像是一块奇异的广大的织物,每条线都被一只无限温柔的手引来,排在另一条线的旁边,千百条互相持衡。
不能计算时间,年月都无效,就是十年有时也等于虚无。艺术家是:不算,不数;像树木似的成熟,不勉强挤它的汁液,满怀信心地立在春日的暴风雨中,也不担心后边没有夏天来到。夏天终归是会来的。但它只向忍耐着的人们走来;他们在这里,好像永恒总在他们面前,无忧无虑地寂静而广大。我天天学习,在我所感谢的痛苦中学习:''忍耐''是一切!
我不能评论你的诗艺;因为每个批评的意图都离我太远。再没有比批评的文字那样同一件艺术品隔膜的了;同时总是演出来较多或较少的凑巧的误解。一切事物都不是像人们要我们相信的那样可理解而又说得出的;大多数的事件是不可信传的,它们完全在一个语言从未达到过的空间;可是比一切更不可言传的是艺术品,它们是神秘的生存,它们的生命在我们无常的生命之外赓续着。
愿我有朝一日向赞许的天使高歌大捷和荣耀,愿心锤明快的敲击无一遗漏,紧扣松弛、疑惑和断裂的琴弦,愿我流泪的脸庞增添我的光彩,愿暗暗哭泣如花绽放。
我像一面旗帜被空旷包围,
我感到阵阵来风,我必须承受;
下面的一切还没有动静:
门轻关,烟囱无声;
窗不动,尘土还很重。
我认出风暴而激动如大海。
我舒展开来又卷缩回去,
我挣脱自身,独自
置身于伟大的风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