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真话本就不多,一位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对白。
雨下给富人 也下给穷人 下给义人 也下给不义的人 其实 雨并不公道 因为下落在一个没有公道的世界上
生活是种律动,须有光有影,有左有右,有晴有雨,滋味就含在这变而不猛的曲折里。
老舍先生说:“人,即使活到七八十岁,有母亲在,多少还可以有点孩子气。失去了慈母就像花插在瓶子里,虽然还有色有香,但却失去了根。有母亲,是幸福的。”只要有母亲在,你就有最后的包容和依靠。
一个人爱什么,就死在什么上
才华是刀刃,辛苦是磨刀石,再锋利的刀刃,苦日久不磨,也会生锈。
经验是生活的肥料,有什么样的经验便变成什么样的人,在沙漠里养不出牡丹来
四月中的细雨,忽晴忽落,把空气洗得怪清凉的。嫩树叶儿依然很小,可是处处有些绿意。含羞的春阳只轻轻的,从薄云里探出一些柔和的光线:地上的人影、树影都是很微淡的。野桃花开得很早,淡淡的粉色在风雨里摆动,好像媚弱的小村女,打扮得简单而秀美。
骄傲自满是我们的一座可怕的陷阱,而且,这个陷阱是我们自己亲手挖掘的。
哲人的智慧,加上孩子的天真,或者就能成个好作家了
乱世的热闹来自迷信,愚人的安慰只有自欺。
最大的牺牲是忍辱,最大的忍辱是预备反抗。
生活是一种律动,须有光有影,有左有右,有晴有雨,趣味就在这变而不猛的曲折里,微微暗些,再明起来,则暗得有趣,而明乃更明。
失去了慈母便像花插在瓶子里,虽然还有色有香,却失去了根。
谦虚使人的心缩小,象一个小石卵,虽然小,而极结实。结实才能诚实。
人,即使活到八九十岁,有母亲便可以多少还有点孩子气。失了慈母便像花插在瓶子里,虽然还有色有香,却失去了根。有母亲的人,心里是安定的。
真正美丽的人是不多施脂粉,不乱穿衣服。
烟酒又成了他的朋友。不吸烟怎能思索呢?不喝醉怎能停止住思索呢?
母亲的心是儿女们感情的温度表。
人把自己从野兽中提拔出,可是到现在人还把自己的同类驱逐到野兽里去。
“看生命,领略生命,解释生命,你的作品才有生命。”
如果不随时注意观察,随时记下来,哪怕你走遍天下,还是什么也记不真确,什么东西也写不出。
患难是最实际的,无可倖免的;但是,一个人想活下去,就不能不去设法在患难中找缝子,逃了出去——尽人事,听天命。总之生在这个年月,一个人须时时勇敢的去面对那危险的,而小心提防那「最」危险的事。你须把细心放在大胆里,去且战且走。你须把受委屈当作生活,而从委屈中咂摸出一点甜味来,好使你还肯活下去。
儿女的生命是不依顺着父母所设下的轨道一直前进的,所以老人总免不了伤心。
熟才能生巧。写过一遍,尽管不象样子,也会带来不少好处。不断地写作才会逐渐摸到文艺创作的底。字纸篓子是我的密友,常往它里面仍弃废稿,一定会有成功的那一天。
这可绝不是件容易的事。一年,二年,至少有三四年;一滴汗,两滴汗,不知道多少万滴汗,才挣出那辆车。从风里雨里的咬牙,从饭里茶里的自苦,才赚出那辆车。那辆车是他的一切挣扎与困苦的总结果与报酬,象身经百战的武士的一颗徽章。在他赁人家的车的时候,他从早到晚,由东到西,由南到北,象被人家抽着转的陀螺;他没有自己。可是在这种旋转之中,他的眼并没有花,心并没有乱,他老想着远远的一辆车,可以使他自由,独立,象自己的手脚的那么一辆车。有了自己的车,他可以不再受拴车的人们的气,也无须敷衍别人;有自己的力气与洋车,睁开眼就可以有饭吃。
文艺决不是我的浮桥,而是我的生命.
一个真认识自己的人,就没法不谦虚。谦虚使人的心缩小,像一个小石卵,虽然小,而极结实。结实才能诚实。瑞宣认识他自己。他觉得他的才力、智慧、气魄,全没有什么足以傲人的地方;他只能尽可能的对事对人尽到他的心,他的力。他知道在人世间,他的尽心尽力的结果与影响差不多等于把一个石子投在大海里,但是他并不肯因此而把石子可惜的藏在怀中,或随便的掷在一汪儿臭水里。他不肯用坏习气减少他的石子的坚硬与力量。打铃,他马上拿起书上讲堂;打铃,他才肯离开教室。他没有迟到早退的,装腔作势的恶习。不到万不得已,他也永远不旷课。上堂教课并不给他什么欣悦,他只是要对得住学生,使自己心中好受。
我想写一出最悲的悲剧,里面充满了无耻的笑声
山洪巨浪冲破了石堤,毁灭了村庄,淹死了牛马,拔除了老树,而不能打碎了一点渣滓。
屋里灭了灯。天上很黑。不时有一两个星刺入了银河,或滑进黑暗中,带着发红或发白的光尾,轻飘的或硬挺的,直坠或横扫着,有时也点动着,颤抖着,给天上一些光热的动荡,给黑暗一些闪烁的爆裂。有时一两颗星,有时好几个星,同时飞落,使静寂的秋空微颤,使万星一时迷乱起来。有时一个单独的巨星横刺入天角,光尾极长,放射着星花;红,渐黄;在最后的挺进,忽然狂跃似的把天角照白了一条,好像刺开万重的黑暗,透进并逗留一些乳白的光。余光散尽,黑暗似晃动了几下,又包合起来,静静懒懒的群星又复了原位,在秋风上微笑。地上飞着些寻求情侣的秋萤,也作着星样的游戏。
苦人是容易死的,苦人死了是容易被忘掉的。
懒人的思想不能和人格并立,一切可以换作金钱的都早晚必被卖出去。
生在某一种文化中的人,未必知道那个文化是什么,像水中的鱼似的,他不能跳出水外去看清楚那是什么水。假若他自己不能完全客观的去瞭解自己的文化,那能够客观的来观察的旁人,又因为生活在这种文化以外,就极难咂摸到它的滋味,而往往因一点胭脂,断定他美,或几个麻斑而断定他丑。不幸,假若这个观察者是要急于搜集一些资料,以便证明他心中的一点成见,他也许就只找有麻子的看,而对擦胭脂的闭上眼。
我不能爱上海与天津,因为我心中有个北平。可是我说不出来!
一朵花,长在树上,才有它的美丽;拿到人的手里就算完了。
苦人的懒是努力而落了空的自然结果,苦人 的耍刺儿含着一些公理。
你们的糊涂使你们疯狂,你们只知道你们是最优秀的,理当作主人的民族,而不晓得没有任何一个民族甘心作你们的奴隶。中国的抗战就是要打明白了你们,教你们明白你们並不是主人的民族,而世界的和平是必定仗著民族的平等与自由的!
愚蠢与残忍是这里的一些现象;所以愚蠢,所以残忍,却另有原因。
他的知识告诉他那最高的责任,他的体谅又逼著他去顾虑那最迫切的问题。他想起文天祥,史可法,和许多许多的民族英雄,同时也想起杜甫在流离中的诗歌。
明知买到手中没好处,可是爱书的人见书就想买,养马的见了马就舍不得,有过三把儿骆驼的也是如此。
作家必须先胸有成竹地知道了人物的一切,而后设身处地的写出人物的话语来
人是为明天活着的,因为记忆中有朝阳晓露;假若过去的早晨都似地狱那么黑暗丑恶,盼明天干吗呢?是的,记忆中也有痛苦危险,可是希望会把过去的恐怖裹上一层糖衣,像看着一出悲剧似的,苦中有些甜美。无论怎么说吧,过去的一切都不可移动;实在,所以可靠;明天的渺茫全仗昨天的实在撑持着,新梦是旧事的拆洗缝补。
经验就是生活中最重要的催化剂,有什么样的经验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就像在沙漠里养不出牡丹一样。
悲哀中的礼貌是虚伪。
最爱和平的中国的最爱和平的北平,带著它的由历代的智慧与心血而建成的湖山,宫殿,坛社,寺宇,宅园,楼阁与九条彩龙的影壁,带著它的合抱的古柏,倒垂的翠柳,白玉石的桥樑,与四季的花草,带著它的最轻脆的语言,温美的礼貌,诚实的交易,徐缓的脚步,与唱给宫廷听的歌剧——不为什么,不为什么,突然的被飞机与坦克强姦著它的天空与柏油路!
侵略者要是肯承认别人也是人,也有人性,会发火,他就无法侵略了!日本人始终认为咱们都是狗,踢著打著都不哼一声的狗!
为个人努力的也知道怎样毁灭个人,这是个人主义的两端。
越是这样无可捉摸,她越感到一种可爱的苦痛。她会用幻想去补充她所缺乏的事实,而把仲石的身世、性格、能力等等都填满,把他製造成个最理想的青年。
只有这样的小河仿佛次啊能算是河;这样的树,麦子,荷叶,桥梁,才能算是树,麦子,荷叶,与桥梁。因为它们都属于北平。
我怕,怕,怕家信中带来不好的消息,告诉我已是失去了根的花草。
秋山秋水虚幻地吻着,山儿不动,水儿微响。那中古的老城,带着这片秋声秋色,是济南,是诗。
于是之靠着茶馆大门口 说了一句“改良改良,越改越凉!”
他得退一步想,正如一切人到了无可奈何的时候都得退一步想。什么委屈都受过了,何必单在这一点上较真呢?他没法矫正过去的一切,那么只好顺着路儿往下走吧。
他们(指传谣言时)像些小鱼,闲着的时候把嘴放在水皮上,吐出几个完全没用的水泡儿也怪得意。
旧的历史,带着它的诗、画,与君子小人,必须死!新的历史必须由血里产生出来!
每条岭都是那么温柔,自山脚至岭顶长满了珍贵的树木,谁也不孤峰突起,盛气凌人。
我愿意老年轻轻的,死的时候像朵春花将残似的那样哀而不伤。
情暖得要发燥了,可是有点凉风,正像诗一样的温柔。
将快死去的人还有个回光返照,将快寿终的文明不必是全无喧嚣热闹的。一个文明的灭绝是比一个人的死亡更不自觉的;好似是创造之程已把那毁灭的手指按在文明的头上,好的——就是将死的国中总也有几个好人罢——坏的,全要同归于尽。那几个好的人也许觉出呼吸的紧促,也许已经预备好了绝命书,但是,这几个人的悲吟与那自促死亡的哀乐比起来,好似几个残蝉反抗着狂猛的秋风。
猫国是热闹的,在这热闹景象中我看见那毁灭的手指,似乎将要剥尽人们的皮肉,使这猫城成个白骨的堆积场。
事实上,连日本人也没把事情弄清楚。日本並不像英美那样以政治决定军事,也不像德意那样以军事决定政治。她的民族的性格似乎替她决定了一切。她有天大的野心,而老自惭腿短身量矮,所以儘管她有吞吃了地球的慾望,而不敢公然的提出什么主义,打起什么旗号。她只能在军人闯出祸来以后,才去找合适的欺人的名词与说法。她的政治是给军事擦屁股用的。
风吹弯了路旁的树木,撕碎了店户的布幌,揭净了墙上的报单,遮昏了太阳,唱着,叫着,吼着,回荡着;忽然直弛,像惊狂了的大精灵,扯天扯地的疾走;忽然慌乱,四面八方的乱卷,像不知怎好而决定乱撞的恶魔;忽然横扫,乘其不备的袭击着地上的一切,扭折了树枝,吹掀了屋瓦,撞断了电线;可是,祥子在那里看着;他刚从风里出来,风并没能把他怎样了。
一个诚实的车夫或工人一定强于一个贪官污吏
有喜有忧,有笑有泪,有花有果,有香有色。既虚劳动又长见识,这就是养花的乐趣。
车拉到了静僻的地方,祥子细细端详自己的车,在漆板上试着照照自己的脸!越看越可爱,就是那尽不合自己的理想的地方也可以原谅了,因为已经是自己的车了。
政哄越多,青年们越浮浅。大家都看政治,不管学识,即使有救国的真心,而且拿到政权,也是事到临头白瞪眼!没有应付的能力与知识。这么一来,老人们可得了意,老人们一样没有知识,可是处世的坏主意比青年们多的多。青年们既没真知识,而想运用政治,他们非求老人们给出坏主意不可,所以革命自管革命,真正掌权的还是那群老狐狸。青年自己既空洞,而老人们的主意又极奸狡,于是大家以为政治便是人与人间的敷衍,敷衍得好便万事如意,敷衍得不好便要塌台。所以现在学校的学生不要读书,只要多记几个新字眼,多学一点坏主意,便自许为政治的天才。
”原谅我问一句,这些哄里有真正的平民在内没有?””我正要告诉你。平民怎能字啊内呢,他们没受过教育,没知识,没脑子,他们干等着受骗,什么办法也没有,不论哪一哄起来的时候,都是一口一个为国为民。得了官作呢,便由皇上给钱,皇上的钱自然出自人民身上。得不到官作呢,拼命的哄,先是骗人民供给钱,及至人民不受骗了,便联合军人去给人民上闹箍。哄越多人民越苦,国家越穷。我又插了嘴:”难道哄里就没有好人?就没有一个真是为国为民的?“
骆驼忽然哀叫了两声,离他不远。他喜欢这个声音,像夜间忽然听到鸡鸣那样使人悲哀,又觉得有些安慰。
但替别人忧虑总不如替人家欢喜,大家于是忘了祥子丢失的车,而去想着他牵回骆驼的好运气。
太平年月,他有花草,有诗歌,有茶酒;亡了国,他有牺牲与风骨;他很满意自己的遭遇。他看清他的前面是监牢,毒刑,与死亡,而毫无恐惧与不安。他只盼望长子不被捕,那么他的老妻和儿媳妇便有了依靠,不至于马上受最大的耻辱与困苦。他不想和老妻诀别,他想她应该了解他;她受苦一世,并无怨言;他殉难,想必她也能明白他的死的价值。
他的脸上浮起点笑意,像春风吹化了的冰似的,渐渐的由冰硬而露出点水汪汪的意思来。
不管我的梦想能否成为事实,说出来总是好玩的:春天,我将要住在杭州。二十年前,我到过杭州,只住了两天。那是旧历的二月初,在西湖上我看见了嫩柳与菜花,碧浪与翠竹。山上的光景如何?没有看到。三四月的莺花山水如何,也无从晓得。但是,由我看到的那点春光,已经可以断定杭州的春天必定会教人整天生活在诗与图画中的。所以,春天我的家应当是在杭州。
妈妈的手起了层鳞。
体面的,要
强的,好梦想的,利己的,个人的,健壮的,伟大的,祥子,不知陪着人家送了多少回殡;不知道何时何地会埋起他自己来,埋起这堕落的,自私的,不幸的,社会病胎里的产儿,个人主义的末路鬼!他确乎有点像一棵树,坚壮,沉默,而又有生气。他有自己的打算,有些心眼,但不好向别人讲论。在洋车夫里,个人的委屈与困难是公众的话料,“车口儿”上,小茶馆中,大杂院里,每人报告着形容着或吵嚷着自己的事,而后这些事成为大家的财产,像民歌似的由一处传到一处。祥子是乡下人,口齿没有城里人那么灵便;设若口齿灵利是出于天才,他天生来的不愿多说话,所以也不愿学着城里人的贫嘴恶舌。
”第一次的政治的改革大概是要求皇上允许人民参政,皇上自然是不肯了,于是参政哄的人们联合了许多军人加入这个运动,皇上一看风头不顺,就把参政哄的重要人物封了官。哄人作了官自然就要专心作官了,把哄的事务忘得一干二净。恰巧有些人听说皇上是根本可以不要的,于是大家又起哄,非赶跑皇上不可。这个哄叫做民政哄。皇上也看出来了,打算寻个心静,非用以哄攻哄的方法不可了,于是他自己也组织了一个哄,哄员每月由皇上手里领一千国魂。民政哄的人们一看红了眼,立刻屁滚尿流的向皇上投诚,而皇上只允许给他们每月一百国魂。几乎破裂了,要不
是皇上最后添到一百零三个国魂。这些人们能每月白拿钱,引起别人的注意,于是一人一哄,两人一哄,十人一哄,哄的名字可就多多了。““你吓死的,没事!我要是打死人,”大蝎喘着说,“我只须损失一些迷叶,迷叶是一切,法律不过是几行刻在石头上的字;有迷叶,打死人也不算一回事。你打死人,没人管,猫国的法律管不着外国人,连‘一’个迷叶也不用费;我自恨不是个外国人。你要是在乡下打死人,放在那儿不用管,给那白尾巴鹰一些点心;要是在城里打死人,只须到法厅报告一声,法官还要很客气的给你道谢。”大蝎似乎非常的羡慕我,眼中好象含着点泪。我的眼中也要落泪,可怜的猫人,生命何在?公理何在?
只有瑞宣,不知从何处学来的,或者学也不见就学得到,老是那么温雅自然。同他的祖父,父亲一样,他作事非常的认真。但是,在认真中——这就与他的老人们不同了——他还很自然,不露出剑拔弩张的样子。
她还是那么老丑,可是比往常添加了一些活力,好似她忽然变成另一个人,还是她,但多了一些什么。
大蝎真要忙死了:看着家将,不许偷食一片迷叶;看着风向,好下令退兵;看着林外参观的,以免丢失一个半个的落叶。他现在已经一气吃到三十片迷叶了。据说,一气吃过四十片迷叶,便可以三天不睡,可是第四天便要呜呼哀哉。迷叶这种东西是吃少了有精神而不愿干事;吃多了能干事而不久便死。大蝎无法,多吃迷叶,明知必死,但是不能因为怕死而少吃;虽然他极怕死,可怜的大蝎!
“那么,有职业,有饭吃的人全不作政治运动?”我问。“平民不能革命,因为不懂,什么也不懂。有钱的人,即使很有知识,不能革命,因为不敢;他只要一动,皇上或军人或哄员便没收他的财产。他老实的忍着呢,或是捐个小官呢,还能保存得住一些财产,虽然不能全部的落住;他要是一动,连根烂。只有到过外国的,学校读过书的,流氓,地痞,识几个字的军人,才能干政治,因为他们进有所得,退无一失,哄便有饭吃,不哄便没有饭吃,所以革命在敝国成了一种职业。因此,哄了这么些年,结果只有两个显明的现象:第一,政治只有变动,没有革命…… 第二,政哄越多,青年越肤浅。……”
他不怕吃苦,也没有一般洋车夫的可以原谅而不便效法的恶习,他的聪明和努力都足以使他的志愿成为事实。
猫国人是打不过外人的。他们唯一的希望是外国人们自己打起来。立志自强需要极大的努力,猫人太精明,不肯这样傻卖力气。所以只求大神叫外国人互相残杀,猫人好得个机会转弱为强,或者应说,得个机会看别国与他们自己一样的弱了。外国人明白这个,他们在猫国里的利害冲突是时时有的。但是他们决不肯互相攻击让猫国得着便宜。他们看得清清楚楚,他们自己起了纷争是硬对硬的。就是打胜了的也要受很大的损失;反之,他们若是联合起来一同欺侮猫国,便可以毫无损失的得到很大好处。
经验不是随便一看便能得有的。我以为兵们的随走随打只是为开路。其实还另有作用:两旁的观众原来并没老实着,站在后面的谁也不甘居后列,推,踢,挤,甚至于咬,非达到“空前”的目的不可。同时,前面的是反踹,肘顶,后倒,作着“绝后”的运动。兵丁们不只打最前面的,也伸长大棍“啪哒”后面的猫头。头上真疼,彼此推挤的苦痛便减少一些,因而冲突也就少一些。这可以叫作以痛治痛的方法。
“好吧,政党也罢,别的名字也罢,反正到了我们这里改称为哄。你看,我们自古以来总是皇上管着大家的,人民是不得出声的。忽然由外国来了一种消息,说:人民也可以管政事;于是大家怎想怎不能逃出这个结论——这不就是起哄吗?再说,我们自古以来是拿洁身自好作道德标准的,忽然听说许多人可以组成个党,或是会,于是大家怎翻古书怎找不到个适当的字;只有哄字还有点意思:大家到一处为什么?为是哄。于是我们便开始哄 …………”
不但国际间的政策是如此,就是在猫国作事的个人也守着这个条件。保护迷林是外国人的好职业。但是大家约定:只负替地主抵抗猫国的人。遇到双方都有外国人保护的时候,双方便谁也不准侵犯谁;有不守这个条件的,便由双方的保护人商议惩罚地主或为首的人。这样,既能避免外国人与外国人因猫国人的事而起争执,又能使保护人的地位优越,不致受了猫国人的利用。
他几乎有点自愧是北平人了。他有点知识,爱清洁,可是,他看出来,他缺乏着乡民的纯朴,力量,与从土地中生长出来的智慧。有许多事,乡民知道,乡民能作,而他不懂,不能作。它的知识,文雅清洁,倒好像是些可有可无的装饰;乡民才是真的抓住了生命,一天到晚,从春至冬,忙着作那与生命密切相关的事情;而且到时候,他们敢去拼命——尽管他们的皮肤是黑的,他们的血可是或者比他的更热更红一点儿。
“人和迷叶的价值恰相等,啊?”
“死了便是死了,活着的总得吃迷叶!快走!”
我的裤子又黑又长,脑门剃得锃光青亮,穿上灰鼠领子的缎子坎肩,我的确像个“人儿”。
夏天,我想青城山应当算作最理想的地方。在那里,我虽然只住过十天,可是它的幽静已拴住了我的心灵。在我所看见过的山水中,只有这里没有使我失望。它并没有什么奇峰或巨瀑,也没有多少古寺与胜迹,可是,它的那一片绿色已足使我感到这是仙人所应住的地方了。到处都是绿,而且都是象嫩柳那么淡,竹叶那么亮,蕉叶那么润,目之所及,那片淡而光润的绿色都在轻轻的颤动,仿佛要流入空中与心中去似的。这个绿色会象音乐似的,涤清了心中的万虑,山中有水,有茶,还有酒。早晚,即使在暑天,也须穿起毛衣。我想,在这里住一夏天,必能写出一部十万到二十万的小说。
婚姻是门妥协的艺术 。
四月中的细雨,忽晴忽落,把空气洗的清凉。
一朵花,长在树上,才有它的美丽;拿到人的手里就算完了。北平城也是这样,它顶美,可是若被敌人占据了,它便是被折下来的花!
它养着一群混饭吃的人,作些个混饭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