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相信,在我亲吻你的时刻,世界暂停了一下,微笑地,看着。
“你身上有香气。你待过的地方也有香气。穿堂风一吹进来,我在自己的房间里就能嗅到。如果香气浓,我知道你在,如果香气淡了,我便知道你出去了。”
“冬天已往,雨水止住了,百花开放、白鸟鸣叫的时候已经来到,斑鸠的声音在我们境内也听见了,良人,我们以青草为床榻,以香柏树为房屋的栋梁,以松树为椽子。风茄放香,在我们的门内有各样新陈佳美的果子,这都是我为你存留的。
求你将我放在心上如印记,带在你臂上如戳记。我的良人,我终将与你到达流淌奶与蜜的应许之地。”
人为什么要接吻呢?面前这可人儿,怎么疼爱才好?浑身鼓荡神秘的力量,找不到出口,燥热,想把血当倾盆大雨一样泼出去,泼成一天瑰丽霞光;想合二为一,两块烧红的铁块一样融在一起;想打破物理界限,闯入对方身体里。出和入,嘴巴是这个出入口。
比较可怕的是爱意不能久长,历数从前温存点点,都成如今罪状斑斑,王尔德与波西情浓时,波西患流感卧病,口味刁,不爱吃旅馆里供应的葡萄,老王遂特意买伦敦的上等葡萄飨之,这些后来都以忿恨哀怨的语气,被写进《自深深处》里。
人之异于禽兽者,几稀,吻绝对是其中一样。虽经过巴别塔事件,上帝还是保留了好多能相通的东西,比如音乐、舞蹈、笑、拥抱、亲吻。吻在汉语里的读音旖旎有诗意,上声,千回百转,婉娈承恩,唔嗯--吻,又像拟声词,模拟亲吻时鼻腔嘴角发出的哼唧。英文kiss,噙在舌头尖上,是少年怯生生的、轻浅的吻,肯定不是湿吻。法文里的吻baiser读音平庸,起码在这个词上,法语不是
“世界上最美的语言”。我温柔地望着她,每个组里都有这样北电、上戏、中戏的不成器的姑娘,她们组成个几千分之一个章子怡的庞大分母,自幼因貌美被世界宠坏了,爱玩爱出风头,不刻苦不上进,只能去各剧组填充演员表倒数那几格;又胡乱骄矜,因总觉得有姿容可以仗恃,颇不耐磨炼演技,却不知美色最是靠不住的。
人们通过亲吻交换一部分灵魂,就像两只酒杯中的酒放入另一个器皿混合,搅拌,再折回来。
一回吻是一回的醍醐灌顶。吻穿透爱情,升华它,完美它,涤荡它,饱餐它,并使它获得满足。
我愿意相信,在我亲吻你的时时刻刻,世界暂停了一下,微笑地,看着。
荣誉和财富,艺术境界或丰功伟业,都太虚妄,都如鸿毛。尽自己的力量,让父母平静度完残年,直至谢世,这是真正伟大的艺术,是真的壮
举。也没有一个两相情愿的吻是丑的,就像没有一朵丑花。再不美的人,在吻或被吻的时候,也美了一瞬。
浪漫能使人在绝望中好歹扳回一局。好比欧亨利的小说,现实总是冷酷残忍,情侣之间有离散,失业的苦人儿想自杀,艺术家找不到饭辙只能当熨衣工,病重的穷姑娘认为自己将如藤叶凋零。但浪漫就是那个击败庸常、搭救世人的超现实的结尾,离散的情侣靠一张菜单重逢,自杀者因一扇绿门获救,白白卖掉长发金表看似可惜,但换回对爱和爱侣更深的了解。贫贱夫妻百事哀,浪漫者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