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讲啦吴晓波演讲稿:最美的是不确定性
各位同学:
大家好!少年的世界,一个特别美的名词,但对于我来讲,已经是一个很遥远的一个过去了,我想到了很多很多。我少年时候碰到的一些事儿,就有一件事儿是这样的。
那一年是1986年,我18岁,1986年4月18号是哈雷彗星重新经过地球上空的一个时间。哈雷彗星是一个环绕太阳运行的一颗彗星,它是76年会飞临我们上空一次,一般来讲一个人一生可能只能看到一次,所以那时候晚上我非常想去看这个哈雷彗星,但我的父亲反对,因为那一年是我参加高考的年份。我父亲说那你是想以后长大当一个天文学家吗?我说不是的。我父亲跟我讲说,“那你的一生,高考可能也只能参加一次,那是哈雷彗星重要还是高考重要?”对话就结束掉了。这大概是我高中时期跟我的父母最后一次比较激烈的对抗。所以到我高考的时候填志愿,我坚决要离开我的家乡杭州,我觉得无论我考到哪个大学,我都必须要离开杭州,后来我就考进了上海复旦的新闻系。
我大学成绩还不错,我就得到一个保送研究生的名额,所以很大的可能性我就会保送读博士,我父亲就特别高兴,我们老吴家终于要出个博士了。然后我就跟他讲,我说我要回杭州工作,我不要读研究生。我父亲就疯掉了,就说,“怎么回事呢?”因为我那时候我女朋友在杭州,我跟他讲,我说,“如果我读三年研究生的话,我这个女朋友基本上就跑掉了,如果我读完博士的话,那肯定就跑掉了。”然后我父亲就很严肃地问我,说,“吴晓波同学,是恋爱重要还是事业重要?”那时候我已经年纪蛮大了,我已经有胆子了,我就跟他讲,我觉得还是恋爱比较重要。大学毕业以后,我就进入到一个工作的状态,我父亲一直不理解我的工作,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一年大概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在地方做调研,到我32岁的时候,我写出了一本书,叫《大败局》。那本书是当年卖得最好的财经图书,然后就有一天,我记得我回家吃饭,我父亲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很无意地跟我讲,“听说你出了一本大什么局啊?”我说“叫《大败局》”。他说“王阿姨,李叔叔想要你那本书,你明天签名签两本书带给我吧”我说,“好的。”又过了五秒钟,我父亲突然自言自语地讲了一句话,说,“看来你们这一代人也挺不容易的”。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我眼泪差点掉下来,我知道那么多年下去,我跟我父亲的这场战争,终于在这个饭桌上面得到了和解,然后不幸的是,他讲这句话的时候,我的青春已经过去了。所以这个是我今天在这个台上,我想到我少年时候的这一段经历。
其实人跟人之间,一代人和另一代人之间,比如说我和我的父亲,各位和各位的父亲之间,父母之间都有代沟。代沟在少年的世界里面是一道最惨烈的风景线,它一定存在。代沟在某种意义上,在我看来是没有办法消弭的,然后中间会产生三个比较严重的问题。第一个问题是每一代人都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一代,80年代的人看不起90年代的人,说我们80年代一条裤腿长,一条裤腿短,晚上弹吉他,谈理想,谈国家的未来。你们呢?你们就知道谈金钱。50后看不起60后,60后看不起70后,70后看不起80后,80后看不起90后,90后把自己还分成两代人,90后看不起95后,95后看不起00后。其实这个是人世间挺大的一个误会,在我看来,50,60,70,80,90包括00,每一代人你的快乐和你的苦难都是属于自己的。第二个大的误解是什么呢?是每一代人都希望用自己的价值观去影响下一代人。比如说我的父亲跟我讲说,高考肯定比哈雷彗星重要。我父亲跟我讲说,男人无以立业,何以家为,所以事业肯定比恋爱重要,这方面就会有大的一个冲突,第三件事儿,每一代人试图影响和左右下一代人的行为,基本上都是以失败而告终的。在一个少年的时代里面,反叛时刻存在,反叛成功不成功只是他的时间不同,地点不同和方式不同。我的朋友,一个经济学家,他有一个宝贝女儿,刚刚博士毕业。我这个朋友到美国去参加她的博士典礼,这个女儿找他爸爸谈话,说,“我已经拿到金融学的博士,我已经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一个经济学家有了一个金融学博士的女儿,我已经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了,“接下来我要干我喜欢干的事了”。他爸爸就跟我讲说“我一辈子就没问过她,她到底喜不喜欢经济学这件事”所以这样的一种代际之间的冲突,我觉得是永远存在。
我的女儿是1996年出生的,她很小的时候我就在想一件事儿,说,我要跟她的关系不能变成我跟我父亲那样的一种关系,我要走进她的世界,我要了解她,所以我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开始问她一个问题,说,“你长大了喜欢干什么?”我记得很小,她那个时候是幼儿园大班,马上要读小学了。我女儿给我的第一个回答是说“我长大了喜欢当游戏机房的收银员”,她觉得那个收银员很厉害,每天就可以玩游戏,第一个回答。读到小学,我记得到二年级的时候,我又问她,“你长大了喜欢干什么呢?”她那时候的理想是当一个海豚训练师,她去游乐场,去看那个海豚表演,觉得训练师很酷。再过了几年我问她,我说“你喜欢干什么?”她跟我讲说,她喜欢当一个宠物店的老板娘,她开始喜欢小狗小猫了。她说开个宠物店,养那么多小狗小猫,多开心的一件事儿。不断地问她这个问题,反正我每听到一个问题,我觉得很奇怪,都出乎我的预料。到去年为止我又问她,她跟我讲说,“我喜欢从事综艺节目”。然后她还跟我滔滔不绝地跟我讲了一堆事,比如说中国的某某某电视台这些综艺节目哪一段是抄韩国的,哪些是抄日本的,哪些抄英国的,哪些抄荷兰的。那时候我有一个挺大的感触,我觉得至少在综艺节目这个领域里面,她懂的事儿比我多。然后她的很多知识点其实我已经没有拥有了,我已经不知道,我已经根本不知道。比如说我女儿问我说现在流行一个成语,叫做“不明觉厉”。什么叫“不明觉厉”?流行的一个词,网络用语,不明白你是怎么回事,就是觉得你很厉害。“人艰不拆”呢?人生已经是件很艰难的事了,咱们就别拆穿它了,这就是代沟。然后她的这些爱好啊,她想未来从事的这些工作啊,你仔细去想,从这个收银员到海豚训练师,到综艺等等,其实在我们的心目中都是一件特别不靠谱的事,代与代之间的冲突很多就在这个谱上面。谱是什么呢?谱就是确定性。
我们的父母都希望我们的子女能够在自己看得见的范围内,在一个确定的跑道上去跑步。第一,你摔倒了我可以扶你一把。第二,我用我的经验值可以告诉你,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与确定性相背离的问题是什么呢?是在我们少年的世界里面,在我们青春里面,最美的那个词叫做不确定性。不确定面向未来的所有的恐惧,好奇,探险,是少年的世界最美的风景和各位最大的权利。
恭喜在座的各位终于在这个国家的历史上成为了第一代新人类,成为了第一代可以选择不确定性,可以遵从内心来对自己的未来做规划的人,我愿意为你们喝彩!我的演讲完了,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