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暖,菜根香,恬淡平静的百姓日子是最值得珍贵,最舒服养人的。 ----叶广芩《状元媒》
●前不栽桑,后不栽柳,当间不栽鬼拍手。 ----叶广芩《采桑子》
●魏富堂老宅外宽展的台阶上,温暖的阳光下,无冬历夏,永远纠集着青木川镇上的老年精英,负曝闲谈,恬淡悠然,他们是青木川的政治家和新闻解者,是本翻不烂的活字典。 ----叶广芩《青木川》
●父亲说,张安达哪里是送碗,他是辞路来了。 母亲不说话了,屋里陷入长时间的沉默。我的心沉沉的,陡然地增加了许多惆怅。
"辞路"是旗人的传统规矩,老人年纪大了,趁着还能走动,最后一次出门,到亲友家去,叙叙旧,聊聊家常,并不说离别的话,免得让对方伤心。但暗含着有道歉辞别的含意,意思是交往一辈子了,有什么不到的地方,希望能谅解担待。辞的和被辞的心里都很清楚,这是最后一面了,只是不将这层窗户纸捅破罢了。事后我才知道,张安达留在老姐夫屋里的不是花生米,也不是豆腐干,是钱,是他一生积蓄的剩余。一半给了张玉秀,那个受他折磨而无怨无悔的闺女;一半给了我的老姐夫、贫穷的老朋友天津人完颜占泰。 ----叶广芩《状元媒》●北京人将烧饼、火烧分得很清楚,烧饼内里有芝麻酱,外表粘着芝麻;火烧是发面,内里只有花椒盐,外头不粘芝麻。火烧个儿大,烧饼个儿小,火烧二分钱一个,烧饼三分钱一个。老赵的火烧做得不地道,里头的面常常还是生的就出炉了。我问老赵怎净弄出些半生的玩意儿,老赵说他自己就是半生的。他的老姓是爱新觉罗,正黄旗;正黄旗来烙火烧,能弄出个半生的就不错啦。 ----叶广芩《状元媒》
●我时常地想起"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话来。"涌泉"似乎太猛太快太直接,张安达的报答是"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如同筱白玉霜缓缓的唱腔,于悠悠静夜中似有似无,不绝如缕。
知己犹未报,鬓毛飒已苍。 ----叶广芩《状元媒》●七舅爷对左道旁门向来是深信不疑,这也与他大孩子般的好奇性情有关。大秀说过,北京有什么新鲜事儿都不敢让她爸爸知道,她爸爸跑得比巡警都快。前门电车出轨了,工人还没到,她爸爸先到了,上上下下地瞧,人家还以为他是电车公司的;传闻北新桥发现了海眼,井底铁链子下头拴了头猪,她爸爸奔了去,千方百计要证实那井口和铁链,两手拽不到那铁链子不算完;说是海淀水泡子里冬天长出了粉荷花,看稀罕的人群里自然少不了她爸爸,别人看看就罢了,她爸爸得就近赏玩,弄得浑身精湿,搞清楚了,是小孩点的荷花灯,被风刮水里冻上了;有一回听说草场三号一个小媳妇生了个孩子,肚脐眼是嘴,还会叫妈,她爸爸到草场三号去打听,让人家爷们儿给轰了出来,差点儿挨了顿揍。 ----叶广芩《状元媒》
●古人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他们隐居读书,他们的内敛,慎思,博学,明辩,被誉为古人之风。 ----叶广芩《养成睡前读书的好习惯》
●北京人数落人从来不直截了当,母亲使劲扯父亲的路膊,可也未能阻止父亲对赫鸿轩的直面羞辱。我至今不能理解我的父亲当时是出于何种心态, 竟然能一反平日的矜持,一反知识分子的风度,不顾教授的身份、老家儿的分寸,一味地对着赫鸿轩斥责。这等于是在抽赫鸿轩的耳光!
多亏了老五事先替金家人给赫鸿轩赔了礼,我的五哥哥料事如神。为这事我后来问过母亲,母亲说,你父亲那是悲极生怨,就差一哭了。 ----叶广芩《状元媒》●南方山紫水明,土润天青,是出才子、养精英的地方,明朝二百多状元、榜眼、探花,人家江南就占了一多半,“东南才赋地,江浙人文薮”,咱们的祖先就是打南边儿过来的,什么叫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啊,南方就是! ----叶广芩《采桑子》
●青木川的川水沿着镇边缓缓地流淌,碧绿深沉,碰到河心那两条青石桥桩,偶尔翻出几朵浪花,旋出几个旋涡,又很快地趋于静,洋洋洒洒地向前流去。风暖洋洋地佛过水面,吹起微微一阵细波,夹起一股湿润水汽,撩在老汉们的身上,几个老汉同时打了喷嚏。 ----叶广芩《青木川》
●不知是我们家的豆汁救了莫姜,还是刘成贵的豆汁救了我们。
想起了莫姜的话:过日子,能说谁养活谁呀? ----叶广芩《状元媒》●文人们都是喜欢吃花生仁的。父亲讲过,大文人金圣叹,在含冤问斩前以花生米拌臭豆腐干就酒,为自己践行。没吃几口, 时辰已到,官方让他写遗书,金圣叹一挥而就,然后慷慨赴刑场。他儿子将遗物领回,打开遗书,发现遗书上写着"臭豆干臭,花生米香,香臭兼备,滋味胜似火腿强"。 ----叶广芩《状元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