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随笔【第一篇:赤诚师】
赤诚师出生边陲,小时候说话就掷地有声,时常灵验,父母都对她言听计从,是她家的天。长大考进了高等学府,工作后抽调到省级演讲团,她辩才滔滔,写讲演稿、讲演对她易如反掌。电视台流行知识竞赛时,她被其他单位竞相借去代表他们的单位参加各种知识竞赛。后来,她身患重病,被医生判决死亡。她出家时,父母比听到医生判决她死亡还要悲哀,父亲绝望地说:“我家的天塌了!”
赤诚师心脏病常常发作,经常昏过去,又兼腹痛难忍,肌肉麻木,各种奇怪疼痛昼夜折磨,她渐渐意识到自己往昔业障深重,日夜念诵金刚萨埵心咒忏悔业障。
那年,索达吉上师出门,汉僧放假一周,她与几位道友结伴去多芒寺。拜见了德巴堪布,欲包车回学院,却找不到车。法师已开始上课,她们还逗留在多芒寺,正焦虑万分,听说上师也到了多芒寺,她们吓得躲在房中不敢出去。
既然上师已到,躲在房中如同鸵鸟不是办法。赤诚师说服了一位师傅一起去拜见上师。她们刚到上师的小木屋的木梯前,还没上楼梯,就听门响,赤诚师身后的师傅吓得转身就跑。门开了,赤诚师见到楼梯上方一尊通体透明,白色如水晶般的金刚萨埵佛,极为生动,衣袂飘飘,如彩虹环绕,这时,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寂静如同真空,这个奇异的时刻仿佛持续了很久,后来,她听到了索达吉上师的声音,上师似乎问她什么时候回去,上师就站在门前,她见到金刚萨埵佛尊的地方,面容非常严肃。她不知说了什么,很快回到了她们住的地方。
以后的几年里,赤诚师做了大手术,刀口长期疼痛,她一直在闻思班学习,上师每天上课的内容都做笔记,她完成了巨额数量的金刚萨埵心咒,观想金刚萨埵佛――透明,生动,如同真人一般却无有实体――对她无有丝毫困难。形象是金刚萨埵,本体是自己的根本上师,这样的定解她不必串习,令它生起。她知道:索达吉上师不仅是金刚萨埵,也是观世音菩萨,也是文殊菩萨,是十方诸佛的总集。她一直在修法,上师所传的全知无垢光尊者的“大圆满心性休息实修引导”等,还曾短暂发心,为僧众服务。
冬天和夏天,学院短暂的放假期间,她听上师的光碟,都是多年前索达吉上师所讲的法,对上师的金刚语,她如饥似渴,一个字一个字做笔记。如果有问题请教她,她会立刻说出,在哪一部论,讲什么内容时,上师曾经怎么说。
凭籍着她的信心,至诚,她在聆听上师之声,阅读上师之语,思维上师之意时,上师法语中包涵的所有内容,在她心中渐次显现。
行者随笔【第二篇:讲考】
智慧师的父亲爱好收集名著,少年时代的他是那些名著的唯一读者。十几岁时,他读到美国南部一位黑人女作家的歌特式的中篇小说:《伤心的咖啡馆之歌》,通过一个罗锅阐述了“任何一种情感的变化都是痛苦”这一主题,他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发现真理,并告诉所有的人!在很多年以后,他发现:他所寻找的终极真理,唯一在佛法中。
剩下的事是亲人,智慧师痛苦地思维了很久,明白了他和任何人的关系只有一种:法缘。出家的消息传到家中,正是农历八月十五,年老的父母正在准备中秋佳肴,他们的脸发青发黑,动作机械,僵硬,不看人也不说话,悲哀与愤怒的泪水一触即发……
智慧师来到学院的大半年中,不知道什么叫金刚语。他听课时不录音,不做笔记,不背书,也不看索达吉上师所讲的论典,喜欢四处猎涉,摘录一些窍诀,自己修法。一天上午,法王讲《大圆满前行》,讲到阿底峡尊者依止金洲上师时,智慧师的心动了一下,把索达吉上师同步翻译的话全部记了下来。第二天,智慧师去经堂,上完课时,索达吉上师说,“我今天要抽两个人讲考,看看你们学得怎么样?”
座下的弟子极为疑惑,他们恍然想起,索达吉上师几天前提起过,以后要抽人讲考。但是,来经堂上课的道友是不固定的,有时来经堂,有时在家中听课,索达吉上师手里也没有名单,而且,索达吉上师不抽人讲考!智慧师听到上师叫了他的名字(他奇怪上师知道他的名字。)索达吉上师让他翻译一个颂词,可是他根本不知道那个颂词在哪里,他头脑一片空白,不明白索达吉上师的意图。这时,边上一位老修行递过书,帮他翻到颂词所在的那一页,匆忙间,他胡乱念了一段可能是解释那个颂词的文字。
停了一会,索达吉上师问:“法王如意宝昨天讲了什么内容?”智慧师试图回想,可大脑中空空如也。索达吉上师说:“你说一下,阿底峡尊者提到金州上师和他提到其他上师有什么区别?”
此时,他如梦初醒,他当时所感动的,记录的所有文字蜂拥而来,他侃侃而谈,索达吉上师频频点头,说:“好,很好。”下课后,道友向智慧师随喜,随喜他能令上师欢喜。他宛如梦中。
第二天索达吉上师上课前说:“昨天我抽了两个道友讲考,讲得很好,法王所讲的内容差不多一点不漏,全部讲出来了,令我感到非常欣慰。”
时光推移,智慧师渐渐有一些明白:索达吉上师了知所有弟子的根基,意乐,前生和来世,上师日夜思维的事,就是让弟子的相续成熟。一旦因缘聚合,上师会用各种方法来调伏度化弟子。所以,上师平时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说任何话都不是无缘无故的。弟子的日常起居,起心动念无不倒映在上师无比寂静,深邃的心海中,如同深夜宇宙中的星星。
那天,他的一念心动,已在上师的心中显现,为了净除他心性上的垢染,上师加持并再再称赞他,令他勇猛精进,令他的觉性渐渐苏醒。
行者随笔【第三篇:信心之花】
二零零一年四月,从金刚萨埵殿堂进入大经堂三楼的长廊,我第一次见到所有的柱子和栏杆被五彩缤纷的花朵装饰得密密严严的大经堂,我无法举步,深深地震撼!
我以为它们是真花。在雪花飘扬,一片沉寂,罕见葱茏之色的高原,竟然有如此之多的鲜艳娇嫩、含苞待放的花朵!如果它们是鲜花,它们会枯萎、死亡,可现在,它们永不衰败!
二零零三年夏天,普贤云供法会上,我坐在三楼长廊的栏杆边,面向大经堂正门,吃着浓郁醇厚的酸奶,透过花束的空隙,眺望大经堂正门,看见两位新到的汉人进了大经堂。
他们被钉在水泥地上,长久地站在那里,不能动弹。
他们穿了有很多口袋的摄影背心,橄榄色的茄克衫和休闲裤,风尘仆仆,一派摄影师和旅行家的气质。望着他们瞠目结舌的不变的表情,我在上面哑然失笑。
围绕他们的三层楼的大经堂,每一面,每一层均有十根粗大的红色圆木,木柱与木柱之间,相距近三米,全部是敞开式,和大经堂中央比篮球场大的空间融为一体。每一根柱子都饰满了鲜艳夺目的花朵,柱子和柱子之间,是由花朵组成的八吉祥图案和各式花球、花鬘。花朵来自喇荣每一个弟子,它严饰了经堂的每一个角落,已经见不到原木和砖墙。
他们就那样站了很久,被整个经堂、经堂的花朵、花朵与花朵间穿红色袈裟的出家人的景象惊呆了。在他们经历了两天高原的旅程后。
秃鹰在极为高远的上空盘旋,在喇荣沟之外,青藏高原层峦叠嶂,人烟稀少,呈现冷峻、凛然的地貌。在远离现代喧嚣之声的高原之上,在大自然层层叠叠的怀抱中,这个貌似普通的月芽形的山沟里,聚集着如此之多的生机勃勃的穿红色袈裟的人们!
任何一个人,无论乘坐直升飞机或面包车,当整个喇荣沟呈现在他的面前时,他都会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如同见到神迹!
后来,他们开始移步,始终带着瞠目结舌的表情。他们拿出摄影机,在角落里架起了支撑架。一个小时以后,他们还在经堂。他们中的一个蹲在一位喇嘛前,对他举着照相机,他和喇嘛相距不到一米。那位喇嘛转着一个巨大的转经轮,转经轮的木柄撑地,转经轮和他的身体一样高。摄影家拍照的姿势保持了很久,喇嘛的转经轮始终转着,他巍然不动的背影有一丝戏谑。这位摄影家又蹲到另一位喇嘛前,照相机对着他的侧面摆弄了很久。
身心忘我地沉浸在这花之海的还有麻雀。它们旋绕花之柱互相追逐,翅膀擦过悬吊的风铃,风铃发出清亮动听的声音,令人心旷神怡。幸福的麻雀们有享之不尽的食物,每天,念诵供养咒和《普贤行愿品》时,喇嘛和觉姆会掏出大米和青稞,向空中抛洒,供养十方诸佛。
它们欢乐的叫声是如此清脆,密集而响亮,仿佛在传播等待已久的喜讯!在曙光初现之时,常常,通过无线话筒的电缆,传入坐在自己无量宫殿收听堪布仁波切讲法的僧人的耳中。这陌生国度的极乐语言,令僧人们生起无以名状的欢喜,如极乐世界的天然法音,令他们深深地感动。
有一天,坐在大经堂一楼,等待法王如意宝的“大威德”灌顶,我环顾这百看不厌,令人不可思议的五色花洋,忽然,明白了它的全部含义。
我想起了丹增活佛翻译的《上师供》里的一句话:
“稀有信心花朵缤纷陈。”
它就是稀有的信心。
行者随笔【第四篇:为了一个人】
圆刚身后坐一位老常住,每一句话都是话中有话。那天,至尊索达吉上师仁波切还没到经堂,圆刚和他聊,他沉思,慢慢地说:
“上师做任何事都不是无缘无故的,只是我们不知道。”
“上师出门,回来,说什么,开玩笑,从哪里走过,都不是无缘无故的,都是为了利益我们,有的时候,上师的一项重大的决定只是为了一个人,为了一个人。”
圆刚点头、无言、内心凝重。和其他道友一样,他赞叹上师仁波切,畏惧恭敬上师仁波切,但是,每逢身边的道友表达他们对上师的信心,他都暗暗吃惊:
为什么他没有?
没有人能够了解这一点:他麻木不仁,没有感情。他惭愧,这种惭愧的感受也非常淡漠。为此,他甚至不愿祈祷上师。
当经堂里笑声响起,他忽然从某个空间出定:不知发生了什么?
当有人热泪盈眶,他发现自己是个怪物。
上师到时,所有的人都急忙从座位上站起,圆刚也是惊惶的一个。上师仁波切有时面含笑意,有时严肃,不看任何人,跨进了经堂的门。
上师的那双鞋,一度和他亲密的一位道友曾经把它们放在头顶顶礼,那位出家人走了,卖了他的房。留下他,一个想都不会想到把上师的鞋放在头顶的人,每天机械地去经堂,坐在讲考班的行列,在上师触目可及的地方。
念诵声响起。圆刚转着转经轮,不看上师。他不希望引起上师的注意。非常罕见的,他忽然抬起头来。每一次,他都会与上师的目光相遇。上师的头略仰,在高高的法座上,转着转经轮,斜视着他。令他一惊。如果他还要看一会儿,会看到上师持续地面无表情地斜视着他。
他低头,转转经轮。他的胃忽然开始作痛,不能再思维上师的表情。他的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的胃上,他的腰弯了下去。经堂里的念诵只剩下嗡嗡的回声。
忽然,圆刚想了起来,应该利用病痛修行。他思维他的胃的每一痉挛,是由种种因缘聚合后的显现,除了这些因缘聚合后的无中生有的忽然地产生,并没有一个真实的胃痛存在,他尽力安住,安住在显现的无实上,他可以看见他的胃痛,随着因缘的变化而强烈或减轻……有的只是因缘条件的聚合……
上师仁波切咳嗽了两声,开始讲课。一阵更为剧烈的痉挛忽然令他沉浸在疼痛本身中。他忘记了所有,不断持颂他的本尊心咒,尽力观想本尊的面容。
一会,疼痛减轻,圆刚开始修自他相换。他观想这个世界上,所有正在承受他所感受的痛苦的人,他们的痛苦都化作黑烟,吸入他的胃中,他的胃的每一阵疼痛,都令他欣慰,因为他感受到的痛苦,使得这个世界上,所有正在承受这样的痛苦的人,他们的痛苦正在减轻,消退……
他只能听到上师的声音,不知道上师在说什么。他一直摁着自己的胃,弯腰撑着。他没看到,上师仁波切频频看他。他的观想断断续续,在疼痛难忍之际,他已经不能自他相换,只能念咒,观想本尊,在更为剧烈的疼痛降临时,他放弃了本尊,忆念上师的面容。
此时,上师已是唯一。
上师仁波切声音依旧。幽默、流畅、滔滔不绝。圆刚深信,上师正在经受他的每一滴痛苦的感受。他犹豫,观想上师是否会影响上师讲法?但他坚决地否定了。他没有抬头,他的腰越弯越低,在快要下课的最后一段时光中,他的心脏病发作,已无法支撑……
忽然,大经堂陷入沉寂。那堂课结束了,他什么也没听到。上师会休息一会儿,开始第二堂课。圆刚望向经堂大门,他想从坐着的僧众的行列中穿过,走出经堂。似乎,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现在”,上师仁波切的声音格外低沉:“我们大家一起,先念回向,念《普贤行愿品》。”
弟子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上师要求经堂里和在家听课的四众弟子提前回向,在课程进行了一半的时候!
圆刚恍然抬起头,上师仁波切直视着他,他和上师之间的所有人都消失了,如同上师就在他眼前。上师是为了他!在他与上师相视的刹那,疼痛已然消失。这一刻,不需要语言,在心心相印之时,师徒之间,已经交付了永久的誓言。它会贯穿他的未来世,已足够他的此生。
他受到了催促,立刻起身,弯腰穿过坐着的僧众的行列……
黑暗中,他急促地沿着小路向山上攀爬。他知道,上师的视线一直伴随着他,他不想中断第二节课的传承。
他冲进家门,奔向收音机。上师一直等待着,在他打开收音的那一刻,上师的声音响起:
“现在我们上第二节课……”
他倚靠在墙上,无力地倾听――他的木屋的门对黑暗敞着。
他的心,与他的身体的姿势,暴露在上师仁波切严肃、无声的视线下。他的心,依然空空如也:没有激动,没有热泪。
但是他知道,确定无疑地知道:上师和他在一起。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无论他祈祷,还是漠然无记,上师和他从未分离……
行者随笔【第五篇:第一天性】
皈依不久,得到一本台湾版的《西藏生死书》,那时,这本书还没在大陆发行。我看到了一段介绍破瓦法的文字:
“最精要的破瓦修习就是……想象:‘我的心和佛的心是合而为一的。’你必须把破瓦法修到纯熟的程度,让它变成一种自然的反射,变成你的第二天性。如果你看过《甘地》这部电影,就可以知道当他被杀时,他立即叫出‘兰姆……兰姆!’在印度教里,兰姆是神的圣名。”
我暗暗地记住了这一段,希望自己临命终时如同甘地,能立刻叫出本尊或上师的圣名。
在学院出家不久,一个下雪天,我去经堂上课,忽然听见身后一声尖叫:
“耶西诺若!”
回头见一位觉姆一个趔趄,扑倒在地。
我忽然惊觉,这位觉姆在身体失去平衡和控制的危难之际,第一个反映,如同“一种自然的反射”,叫出了法王如意宝的名字!
不久,我和一位道友去汉僧店为常住购物,忽然,常住的一枚一元硬币从这位道友的手心滚落于地。它迅速向前飞滚,那位道友在后面追,眼看前面有一个深沟,她一急:叫道:
“耶西诺若!”
似乎为了回应这一声呼叫,那枚硬币立刻拐一个弯,站立不住地摇晃,在那条沟前倒下了。
几位道友去色达,一匹骏马抢在车前横穿公路,车没有放慢速度,以为它能飞速穿过公路,谁知,骏马跑到公路中央时,汽车已经来到它跟前,它吓得前蹄发软,突然跪下,一车的出家人大喊,喊声震耳欲聋:
“耶西诺若!”
司机紧急刹车,停在了马前,与马相隔半尺。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多次听到了法王的圣名。当一个喇嘛在泥泞的山路上猛然下滑,当一个老觉姆在结冰的石阶上骤然跌倒,当一个年轻觉姆被一根横木绊住,整个身体飞出去时:
“耶西诺若!”
他们呼救声在虚空中回响。
此时,如果死亡突然发生,法王的光身会立刻出现在他们的头顶,为他们一生的祈祷和全身心的托付而哀怜、感动。即使他们不能观想将自己的意识射入上师的心中,法王如意宝也会以无限悲悯,将他们的神识引至故乡佛国。
刹那间,他们已经变成另一种生命形态,身体熠熠放光,完美无缺。他们回首,见到了自己的尸体,针脚粗糙的袈裟已经褪色,倒卧于地的身体上披单皱成一团;他们见到了结着滑冰的崎岖的山路和堆积垃圾的肮脏的水沟,那个身体曾经每日经过那些山路。
他们见到了上师法王――阿弥陀佛。
他们重又回到了母腹,在不同的学校,不同的地区,不同的国度,值遇与他们有缘的众生。他们经历了各种欢乐和痛苦,又来到了那积雪的山沟。
一世又一世,他们的心性之光日益显露。在他们的上师――阿弥陀佛的教导下,他们学习和实践奉献他人――这是他们修行的唯一目的。在漫长的、无边无际的生涯中,直到无私忘我地服务他人已经成为他们的一种自然的反射,变成他们的第一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