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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后知名作家随笔集

  读一篇好的文章就像是在洗涤自己的灵魂,下面是随笔网小编为大家整理的《80后知名作家随笔集》,欢迎赏阅。

  80后知名作家随笔集:【第一篇】:花朵之蓝/七堇年

  曾经有那么一届“新概念”里面,出现一篇非常有名的文字。《站在十几岁的尾巴上》。这个冰激凌一样在甜美的同时让你感到冰冷的名字,反反复复被很多人引用。

  张爱玲站在十几岁的尾巴上——准确说是十九岁——写下了这样一个句子:

  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引子

  1

  昨天的大学语文公共课上,三百人的阶梯教室里面弥漫着闷人的汗味,我特意挑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因此得以歆享了北方九月的荒凉阳光以及热烘烘的新鲜空气。这种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一个文科生的下午,我依旧是昏昏欲睡。趴下去的时候我看到桌面上很淡很淡的字迹,写着,站在十几岁的尾巴上。旁边还有一些作弊用的选择题答案以及凌乱的算式。我看着这句语焉不详的记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比如说——2005年6月,高考结束的第四天,收拾书柜的时候突然莫名其妙地从最顶层掉下来一本2002年6月的《中外少年》砸在我的头上。绿色三叶草图案的封面,最后一篇是《天亮说晚安——曾经的碎片》,那还是一个高三少年的文字,那些熟稔的独白式的青春,遗失在这样一个开头里——我叫晨树,生活在中国的西南角……

  绿色的分辨率很低的印刷效果,细圆字体。大十六开的纸张。读起来的时候让人感觉心里好像有一只笨笨的橡木球在地板上咕噜咕噜滚动——那种踏踏实实的令人沉溺的镜头感:抽屉里面的CD,半夜在街上晃的少年,车灯打在脸上,桌上的参考书耀武扬威地望着我,突然离开的林岚,说给全世界听的晚安,最终还是掉下来砸在自己一个人的头上。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少年的文字,那年我初三,我在连续第三遍看完那篇文字的时候,心情激越地提起笔给他( 她?)写了一封信,寄到富顺二中。我在信封上写,请一定转交。但是最终还是不出我所料地杳无回音。因为我知道那个孩子刚刚毕业。如同我。

  今天我遗忘了这样一些幼稚而甜美的过往——当三年后这个少年直接给我发短信对我说“你的《花朵之蓝》还要修改才能用”或者“有没有兴趣给下一期的《岛》写这个专题”的时候。

  而《中外少年》已经停刊了。而那篇文字后来被反复收于他的文集当中( 并且印刷清晰字体方正 )。而我后来也开始收到很多陌生读者的信件——完全如同当年自己给他写信那样充满了朴拙的期待以及热情……于是,我从你们的笑脸上,知道自己长大了。

  我迅速地重新翻了一遍回忆,目光碾过那些佚名的断章。最后将这本杂志放回书架最顶端。无动于衷地仰望这个毕业的夏天里漫长的漫长的阳光。

  最终就这么走过了高三,懒懒地睡在千辛万苦换来的并不理想的大学课堂上。

  那个声音非常催眠的老师在照本宣科地念着一篇大师作品的创作背景,而我恹恹欲睡地翻到教材几十页后面去,看到十九岁的张爱玲写的文字。这个天才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

  我穿着这布满虱子的袍子,十九年不洗。在接近十几岁的尾巴的时候,在时光的路途上转身倒逆着前行,如此我便高兴地看到经历过的青春越来越长,进而掩耳盗铃地忽略剩下的青春越来越短。顾城说,人生很短,人世很长。我在中间,应该休息。

  你看我用高三的岁月换来的梦寐以求的北方,阳光与土地一样荒凉。

  2

  在每一段赤诚的叙述或者回忆开始之前,都是困顿。

  犹如花朵之绽放。我的小学语文老师总是非常喜欢给我们重复一句冰心的话。大意说莫要凭空慨叹花朵之美,绽放背后,美得辛苦。我凭直觉就很折中地以此作为年华之隐喻,成长以及其他的什么什么。

  叙述同回忆一样都是美得辛苦的事情。

  就在前天,小学同学会举行到最后,夜色逐渐深沉,许多孩子陆陆续续离开,只剩下我们几个。在喧闹的KTV里面,我窝在沙发上听着他们唱那些很老很老的流行歌。《光辉岁月》、《真的爱你》、《真心英雄》、《朋友》、《我无所谓》……

  我已经有三年没有听过流行歌了。我已经有六年没有见过他们了。我透过那些阔别的少年们日渐棱角分明的面孔,清晰看到成长给我们的脸庞留下了怎样的吻痕。

  我听着听着觉得内心突然空旷起来。耳边巨大嘈杂的声音突然渐渐安静。眼前画面静止。如同过去的剪辑手法,废胶片失落地从剪刀的缝隙间掉落下来。有那么些喝高了的朋友,兴致不减地端着盛满了淡黄色液体的酒杯,大大咧咧地说:“班长!干!”于是我摆出照毕业照时需要保持的僵硬笑容陪着他干杯。他戏谑着颇带沧桑感地对我说:“班长啊,六年啦。”然后又晃晃悠悠地上别处敬酒去了。

  十一点半,接到妈妈第三个催我回家的电话。我站起来对他们说:“我要走了。”大家挽留我不成,那个男孩便提议大家最后合唱一曲《同桌的你》。于是我们就都站起来,扔掉话筒,声嘶力竭地唱: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会惦记,曾经最爱哭的你

  老师们都已想不起,猜不出问题的你

  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你……

  我模模糊糊听到了那句话,“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瞬间我就感到眼中热泪沸腾,蹲下来,眼泪哗哗地掉。埋下头,我觉得我哭得五脏六腑都快呕出来。我被自己这样的激动样儿吓得不轻。我似乎已经几年没有哭过。此刻头脑之中反复产生诘问:为什么我们这么快就要长大为什么过去的事情我知道它们存在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为什么此刻我要难过?身边的男孩子们都像哥们儿一样拖起我,手臂挽着手臂,拍着肩膀,边哭边喊: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

  啦啦啦啦。

  干杯,我的漫长的,漫长的,如同夏日一样漫长的,青春。

  十二年前,我兴冲冲地走进教室,点名之后被老师告知,我走错了,是隔壁班的;九年前,我踩扁了同桌的铅笔盒,他没有告我的状;六年前,在六年级一班的教室里面举行毕业典礼,大家给语数老师买了两件白色T恤,在上面签满了四十五个名字,这是我的创意;三年前,在初三三班的毕业典礼上面,我收到一件没写姓名的纪念礼物;两周前,高三七班的毕业聚会,我没能参加;一个小时前,我重逢一些阔别了六年的面孔;现在,他们对我说:干杯。

  这就是成长吗?像一页页翻书的感觉。

  看到毕业照片上已经叫不出来名字的笑脸,看到做满了纠错笔记的参考书,看到覆盖着厚厚的粉笔灰的讲桌,看到写在黑板角落里的最后一个值日生的名字,看到空旷的教室,沉默了的日光灯,看到不再显示倒计时的液晶屏。它们,都是沉默忠诚的伙伴,如此不动声色地陪伴我们轰轰烈烈前仆后继地踏过命运的沼泽。而今,对于我们的不辞而别,不诉离伤。

  然后我们就这样走出高考的考场。穿过初夏蝉声聒噪的操场,穿过白色的教学楼,穿过十八岁的躯壳,穿过在高三艰难的岁月里幻想过无数次的所谓自由……熟稔的城市优雅地朝我们远远微笑,笑容含义不明,以至于无从揣测我们即将获得勋章还是讣告。我看到那些三三两两的还在不断议论着那道选择题究竟是选C还是选D的孩子们消失在西沉的夕阳里面:他们的确是这样走了,我如此切切实实地看到他们就这样走进太阳里面去了。就如同一切刚开始的那些个九月天,他们从晨曦的光线之中走出来一般。紊乱交错的脚步像命运那样不可抵抗。

  在这个夏天,所有的等待逐渐在命运的显影液里渐渐清晰并且成像。但最终,只看到曾经的希望走过来对我说再见。时光对我说再见。你对我说再见。

  这的确是一件矫情的事儿。我们兴师动众地试图抗拒时光的力量,要将所有日后注定会变得语焉不详的记忆一丝不苟地镌刻在一张胶质画片儿上。但是我在听到《 同桌的你 》的时候能够哭得出来,事后狠狠地高兴了一把:原来自己还能够矫情矫情啊。

  我害怕自己就只能窝在沙发里面看着大伙儿唱歌,傻盯着屏幕上闪动的歌词,喝两杯别人买单的啤酒,打几个哈欠,看看表,然后说拜拜。因为人就是这么老下去的。

  这是小学。那么初中呢。那么高中呢。那么四年之后呢。我仿佛已经不再能够准确回忆起过去的毕业典礼是怎样的场景。我只知道最近的这次,因为时间关系没能赶回来照高中毕业照,他们将没有我的毕业照片寄给我。我凝视空白的面孔。花朵之蓝。缺省的记忆。遥遥无期。我是不喜欢照相的人。藏传佛教认为,人不能照相,因为若有影像留在人间,便不能获得来世。毕业前每个人都在疯狂“签售”毕业纪念册的那段日子,贴纸店生意好得不得了,但是我很偏执地不给他们留照片,为此朋友们大声地在电话里冲我叫嚷:干吗啊,这么不耿直啊,一张大头贴都不给,毕业照也不来照……我嘻嘻哈哈地敷衍,心里却在想,如果明知要被遗忘,那还需要努力留下痕迹么?看到费尽心机想要记住的东西被不可避免地忘掉,是件多么尴尬的事情。我是真的不想看到,三十年后,你指着照片上的我,却半天叫不出来我的名字。

  所以,宁愿没有我。这样,就给了我一个回答那种尴尬的虚伪借口

  80后知名作家随笔集:【第二篇】:渡过轮回梦海/庆山

  接触的东西越多对辩论越有好处,但也可能成为一种傲慢。我喜欢把自己的想法进行实践的实践主义者。

  很多人在游戏里虚拟人生,把自己投放进去,获得游戏里的成就感。这样会产生依赖,把很多现实问题抛在脑后。

  我们不是独立的。生存依赖于任何条件,而且之间的关系并不固定。幸福、情绪、感受要依赖于自己的身体,身体本身是不自由的。

  需要喝茶,需要睡觉,需要更多。这些都是条件,都不确定。所以其实人无法真正得到自我的满足。外界可以变动或者影响我们,自己的心要能够应对。

  心不能受限于它们的影响,新药超越于那些。不造作就没有局限,刻意做一些事反而是一种局限。

  说谎,动机当中有让别人产生痛苦的语言,被称为妄语,也是恶语。任何戒律都是为了在现在和以后不伤害自己和他人。

  如果我喜欢一个女孩子,会觉得她很漂亮,像花园里的一朵花,很美,很自由。但占有一段关系,就像把花园里的蒲公英采来放在房间里,可能会干枯,没办法怒放。

  它是暂时的,不是究竟。就像你抓着一个东西,但随时可能失去。这很累,很花时间。如果爱一个人,就试着跟她做好朋友,再要太多,会产生更多问题和痛苦。不一定要一起生活,产生某种关系,这些我觉得没有必要。

  情感、情绪很容易破灭,今天想的不是明天想的。不想活在局限里的决心,对自在的决心。我觉得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人也是一个传奇。其他人不能够感受他那样的感受。

  应该训练自己的心智,以便应对包括死亡内的无常,这样真正面对时就会坦然。他说,欲望产生习性,习性会变成命运或者说生活和生命的状态。

  比如一只羊一天到晚吃草,胃会变得很强大,需要依赖更多的食物。因为它们吃太多,自己也成为很好的食物,会被别的物种吃掉。这种贪欲变成的习性,很多是无意识中产生的。

  很多痛苦是变化的、细微的、没有办法表述。有时的确也很难感知。很多人还是空有想法,但缺少实践。

  光有好奇心,很容易幻灭。修行最关键的是决心,你的相信会改变当时的困境。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所有人都可以成佛,因为每一个人都有佛心,这是潜在的强大的创造力和能力。

  任何学习都是困难的事情。就算下雪,也要在雪里诵经,很冷,但这些会让心变得强大,变得柔软。头脑的知识可能没学到很多,只是先把心弄大。我可能不会在乎对错。

  一开始就没有以为一定要真实或者虚幻。这不重要。要看它能产生什么作用,会对我的心有多大帮助。对错是不存在的。

  没空在乎自己的身份处境,这不重要。在做什么是最重要的。我所有的决定都很坚定,要做到的,就一定去做。

  祈祷世间清凉。祈祷众生平等。祈祷人们的心找到回家的路途。祈祷人们发现和找到自己生命深处的慈悲与智慧。所有人都必须对自己的言行负责。

  一句话可能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会不会伤害到别人。现在对待一些事情,会想到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如果自己能承受,就去做。很多人在负面的感受和遭遇之后,给自己建立起一座城堡,一堵墙。认为我与你不是一类的,可以试着给予帮助,但彼此之间是有隔膜的,不会给予信任。

  我不希望自己是在城堡或盔甲里面的人,使用不信任或者很冷酷的方式,如果精神上有一面墙的话,那也只应该是自己的慈悲心和同情心。很多时候慈悲心不是真实的,只是在佛堂里的发愿。

  心愿需要接受考验。真正面对时就需要抉择的胆识和接受的勇气。真的经历事情才会真正产生内在力量。先要试着去了解,最后就不会有任何怪罪。有的话也只会觉得自己很愚蠢。

  很多嫉妒及攻击别人的人,自身心理和情绪上就有问题,比如希望自己比他人优越、得到存在感。最终还是要用慈悲心解决,容纳下所有人。

  他说,慈悲心是站在对方的立场,设身处地为对方考虑。别人打你自己会痛,正好证明自己是脆弱的,不够强壮,只是别人提醒了你。龙树菩萨会把这些当作一种破除自我的很好的修行机会,或者是修行忍辱的机会。

  比如愤怒的时候就看着愤怒,用自主的心试着去隔离情绪。能看到自己的愤怒可能会好很多,看不到时就完全被它控制。需要平复情绪吗?不用。无常使所有事情都不会长久。

  心不是永恒的,感受时刻都在改变,不会再哪件事上完全固定。痛苦也不是固定的,有了出现,就一定会有消失。

  一般我们会考虑最坏的结果。如果可以接受,自然就没有恐惧。理智的情况下可以有更多的选择,想法完全散乱的时候就有一点顺其自然。我看到一个本来很聪明的人,失恋时判断力会像小孩一样。

  人有时可以对别人的事情做判断,却无法处理自己的困惑。他可以不受限于习性,而很多世俗中的人是有种种习性的,比如贪着,对物质、对人的贪着。执着于自己要有一种归类。

  执着于别人怎么说。一般修行人身上表现不出这些东西,这些是不重要的,微不足道的。蓝色就是蓝色,绿色就是绿色,“那是很有力量的。像一个真理,不需要太多解释。”“放生很有必要。哪怕给它们一秒钟的自由也是值得的。”

  这是修行中对愿心的考验,任何生命都可能因为因缘和无常受到伤害,因为你不可能守护着放生的鱼,保护着它们。所以佛教徒需要做的是,看到一个生命受伤害的时候,尽可能让它不受伤害。

  如果能让众生变得跟自己一样自由,就应该去做。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生病的时候,会想这个不幸没有降临到别人的身上,不然别人该多么痛苦。希望以后不要再有人像自己这样痛苦。

  这样的愿心对病情也是很好的。痛苦和忧虑会减少。看到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也要去发愿,要能够救下所有众生,让他们解脱痛苦。这些行为都是慈悲心的体现。认清楚事情的原因是最重要的,而不是别人做什么,我也做什么。

  人是杂食的动物。如果不在乎那些外在的东西,检验的标准,只能说你的欲望是否减少了,你的慈悲心是否变大了,不伤害别的众生的这样一种心愿是不是变大了,或者是这样的行为和心是不是起到作用了。

  布施是一种关系,希望两者都是幸福。我很幸福,把某些东西分享或者是布施给别人,而别人的感受也是好的。他知道钱的作用,但是不执着于它。一般好的受施者都为布施的人着想,这种关系是互相感应的。

  可能他会想,你给我这么多,自己怎么办,有这个心就可以了。他接受一点也可以,甚至可以不接受。如果布施是想得到一个好的结果,就已经不是一个究竟的布施。虽然这也是一种布施。

  真正好的布施,是在布施者和受施者之间保有空性。这也是最高等级的布施。低级的布施则抱有强烈目的,想让自己感觉好或者得到好的结果。在佛教里面这种因果论是始终存在的,在行动中,人的心态,心意的本身会带来结果的不同。

  这个时代是这样的,很多人的知识是广的,不是深的。学者或博学的僧人很受重视,但他们本身是非常谦虚的,一般都不会去向外面做什么。汉地有种很奇怪的现象,人们不会注重一个僧人的学问,而更注重他的名气。

  这里一个很好的老师有时只有一个弟子,教学变得非常珍贵。人们也会感知到这种珍贵。如果太频繁的话,人们感知不到珍贵,不会珍惜。所以很多学者说,你要认真去看佛法,去研究选择适合自己的。就像病人去选择药,药物选错会害死自己。

  对于一个真正想学习的人,一定会找到方法。如果有所求,就会追求。现在很多人很被动,没有主见,好像没有选择的余地和机会。只要有什么僧人来了,就都试着去找。他们对佛法更多的不是需求,是幻觉。

  认为佛法可以带来快乐或是幸福,或者是一种强大的管理方法,对商界或者说做生意有帮助,事实上根本不是那样。佛陀的教法,远比快乐更重要的是超越痛苦和快乐这些情绪。

  现在人追求某种安全感,因此接近佛法,有些说法看起来是佛法,实际上不仅仅是这样。但很多人因此而满足,他们追求的就是那种状态。所以偶像式的师父更适合他们,因为他们没有再高的要求。

  很多想法都是自己赋予、自己幻想的,把一个老师和上师神化,然后自己的内心出现非常感动的、情绪化的一种感受,以此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可以被非常特殊地照顾着。需要的不是究竟的真理,而是一种现在的、快速的感受。修行的人,对一切情况都是接受的,没有抱怨,没有遗憾,也不担忧,也不慌张。

  有时拍自己的脸,可能是不认识、不了解自己,觉得身上潜在的创造力还没有被发现,把自己当作了另外一个人的兴趣。如果是一个智者,在世俗中同样活的自在,不受限制,或者说不受无奈的驱使。

  在遇到困难的时候,烦恼也会减少。一些真正修行的学者、高僧,他们被抓进牢房里面好像没有什么区别,照样不误修行。在那里也得到一种自在。环境的改变对他们没有影响,在监狱里面待过十几年的也有。

  在日常生活中,他一直呈现出谦逊和柔软的一面,时刻观察和关照着他身边出现的人与事,并给予照顾。有人说的是自己的工作,为集体的工作所累,很想单独做些事情。“我为别人做的这么多事,其实不是自己真正想做的。

  “想做的反而没时间和精力。”仁波切说,应该为自己的心去做一些事,事情改变心也会跟着改变。团队和别人都在改变,我们很难控制一切,如同太阳每天都会升起,但有时会被云挡住。

  所以要先为自己着想,选择让自己开心或是甘愿的事情。不然会引发更多困惑和忧虑。又有人发问,说在生活中遇见相处紧张的人,对方的情绪会干扰自己,一说话就心跳加快,没办法思考。

  并且看起来与这个人的状态是无法改变的。仁波切说,在心的相续中,这样的反应和情绪没有什么特别。大家都是普通人,也许因缘让彼此关系变得不一般,比如看到对方会有畏惧感,或很紧张。

  我们碰到自己的上师也会有这样的情绪。但那是自己的事情,自己的心跟别人是没有关系的,它也影响不到别人。桑济补充说,如果一个人跟自己有对立的关系,这个关系产生困难或者痛苦,就应该试着接受,把对方当作自己。

  这种敌对或碰撞的关系或许会慢慢消失,开始时的敌人最后会变成朋友。僧人会把自己的敌人当作很好的老师,至少他让你明白一种不愉快的关系。桑济说,我们这里学生很多。

  每个人都是备受考验的。你不一定在开始就帮助别人,而是要为做这样的事制造条件。积聚很多福德,就会有很多可能性和力量。观察、认识一个僧人或观察各种宗派的关系协调,试着去认识他们,看他们是怎么学习、怎么行动,累积智物质,这都是在积累福德。

  多去闻思,闻思之后再去修。我没有任何骄傲。连谦虚都没有。佛法的所有窗口都是打开的,可以随时出去看看。很多僧人去看别的宗教,想知道跟佛教有什么不同,一些人可能因此而找到佛陀的道路。

  佛陀会教人分辨,所以他会讲不一样的法。比如两种东西的区别,你懂得越多就越可能了解。如果只喝过红茶,你会觉得这就是最好喝的,所以要多去喝,到一个阶段时,那种分辨就是你的智慧。

  如果你看过《古兰经》和《圣经》,就不会被单一的东西说服。普通僧人可以享受宗教带来的温暖,虔诚地去转佛殿,得到内心的安宁,但是越单纯越容易破灭。佛教也有严格的戒律,只是戒律的核心超越于这些限制。

  人们会说,你要有戒,不要破戒。最好的戒律是超越自己的欲望,这才是真正的持戒。你是说,人的修行,一开始要遵守戒律,但最终应该获得超越。一个真正的智者,如果内心达到很高的层次,可能不持戒而是完全超越它。

  真正寻求真理的人,会超越于道德和人为的范畴,觉得那一切都是局限的。但一开始要遵守界限,没有遵守就不可能打破。希望所有的众生离苦得乐,这是所有真正佛教徒一开始修行的目的,所以一些思想的分歧不应影响慈悲心的生起。如果你是一个真正的佛教徒,不管是谁,都会救他。

  你需要去解除他的痛苦,而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不管到了哪里,哪里就是我的世界。因为觉得每一天都不一样,所以一个小镇、一个小僧院都可以给我很多,这些对我来说已经足够。更大的地方只是一个概念,只存在于想象中。

  我的世界可以是这个样子,它给我很多,如果离开,可能失去更多。通常局限的只是人自己。去再大的地方,范围还是局限在自己的思想和眼睛所看到的,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80后知名作家随笔集:【第三篇】:通往闪亮的旧时光/郭敬明

  1

  喂,在吗?你现在应该是在一片夏天明亮的阳光下看书吧。也许刚刚吃过午饭,从食堂里 走出来,看见夏天里如同海洋一般的绿色树冠起伏在操场的四周。我们曾经年少的时候,一定无限喜欢过这样微微有些发烫,但是却称不上炎热的午后。有人在树下的长椅上看书,有男生带着足球朝操场跑去。光线变成拉长的白色的线,一圈一圈地把这个世界缠绕成一个透明的茧。

  喂,你是在这样的白色晴空之下吗?还是在一片光线微弱的黑暗里,从闷热的被子里探出头来深深呼吸呢?其实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擦掉眼角的水渍,依然可以安然地入梦。

  2

  你知道吗,那个时候的我,和你们一样,每天就是这样慢慢度过年少的日子。上课的时候被阳光照得刺眼,眼皮在夏天里变得格外沉重。像是眼睛上流淌着温热的液体,引诱着人朝梦境一步一步走去。有时候地理课,有时候生物课。自习的时候会花大量的时间看向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或者绿成一片的操场,上面迅速移动的白点,可能有一个是自己一直在关注的人。但也没办法分辨出来。本来以为应该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却眼下也仅仅只是散落在绿色草海上的一粒微小白点。

  记忆里却还是记得第一次看见你的样子。在全校的入学考试上,你趴在桌子上一直睡觉。

  3

  那个时候的自己,非常用功地念书,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也还没有学会去夜店玩闹。那个时候的自己,会在书店里买好看的小说时顺便带回一两本参考习题,在买CD的时候也会买一两盘最新的空中英语。

  每一次考试完,学校都会放出全年级的排行榜。那个时候的自己,也只是停留在10名到20名之间。不会有第一名那样风光,但是因为全年级一共10个班,所以平均到班级里,也变得醒目。

  每个月都会等最新的杂志。学校在一个山岭上面。所以要去城里买杂志的话,就需要骑车下一段很长的下坡路。

  那个时候在小南门的一个书店里,摆放的都是当下学生们最爱看的书。

  而时至今日,我也从当初的那个买书的人,变成了一个写书的人。

  后来这些年有一两次路过那家书店的时候,会看见自己的海报贴在最醒目的位置,却也没有勇气走进那家书店了,只是隔着一条六七米宽的马路,淡然地看着里面捧着书本的年轻面容。他们穿着和我当初一样的蓝色校服,在书店里慢慢走动,像是最最平淡而美好的风景。

  也曾经有过逃课,在王菲发新专辑《寓言》的时候。仔细想起来那也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

  现在的王菲已经素着一张脸躲避到了镁光灯的背后,也许是浮华的世界看了太多,最终觉得一切不过都是梦一场吧。只有身边的温暖才叫温暖,那些在遥远的地方一直吼着“喜欢你”、“喜欢你”的人,说不定有一天也会对于你被拍到没有化妆的丑照片津津乐道。

  这样悲哀的快速变化的世界。

  可是虽然我们知道是这样的,可是我们还是改变不了。

  就像麦当劳和KFC,速食的东西在身体里日益累积起毒素,可是我们还是乐此不疲。

  那些骄傲的长久的喜欢,也只有在我们年少的天空下,才变得那样晴朗和透明。

  而成长之后的天空,被风吹散的什么都不会留下。

  80后知名作家随笔集:【第四篇】: 我承认我不曾历经沧桑/蒋方舟

  “过早成熟就是十全十美” ——王尔德 (英国)

  十年前,国庆盛典前的彩排,上万名少先队员们在《中国少年先锋队队歌》的乐曲声中,走过天安门广场,放飞了万羽鸽子和彩色的气球,欢呼跳跃着,以秋分时节海潮的速度,像液体一样,狂欢着涌入街道,不可控制地渗入城市的所有缝隙。

  同一时刻,在偏僻的湖北小城,我所在的小学也在为建国五十周年而排练。上述画面成为我们模仿和赶超的对象,在录像机里播放了不下百遍,以至于我现在都能清晰地回忆起。回忆的画面里还伴随着我的音乐老师愤怒的画外音:“你们看看首都小朋友的精神面貌,再看看你们自己的样子。”

  音乐老师是六十年代出生的人,在她的经验里,小学三年级的孩子应该红脸扑扑,奶声奶气,而不是眼前这批身形高大、怪形怪状的半熟少年。十岁的孩子,已经不愿意穿背带裤,不愿意在发梢绑粉红色的硬绉纱,不愿意用口红在眉心中间点一个大红点。

  1999年,我十岁,乖僻,不恭。鄙夷嘲弄是我的日常食粮和工具,这是属于我们那个年代的流行病,以惊人的速度在同龄人中间蔓延传播。面对这种新颖而陌生的症状,所有人都一头雾水,老师和家长失望地总结成“调皮”,那时候的我则羞愧地概括为“堕落”。所谓的教育家哭天喊地地说:“救救孩子!”

  时隔十年,我再打量那个时候的自己,才知道时代在我身上作用了什么:是青春期过早地觉醒。

  当1999年12月31日最后一节课打响下课铃,男生们就守在教室门口,向走出来的人挨个借零钱,好换游戏币到街上的游戏厅打“拳皇”。当少数几个人或出于慷慨或出于义气借给他们零花钱时,男生们就会温柔地开玩笑:“谢谢,下个世纪再还给你。”

  新千年到来,一夜之间,街上所有的纯真儿童被一扫而空,收进了20世纪的记忆图书典藏版。取而代之的,是一群口袋里的硬币咣当得更为响亮的悠游少年。喧嚣的游戏厅查封、解封,再查封、又解封,最后终于使它最后的拥趸都失去了兴趣,转身进入新开的网吧。

  网吧比游戏厅更为风靡,因为格斗是一种竞技体育,任何竞技都有弱者和输家,被格斗致死的人要接受来自一条街的孩子漫长的嘲笑。但是在网吧,没有聒噪的观战者和评论员,而是一场不战而胜的的巷战,与空虚的自己,无聊的学校与讨人嫌的家庭沉默对抗,最悲惨的结果也不过是玉石俱焚。

  那时候,班里的男生攀比谁在网吧待的时间长,我的同桌是传奇般的无冕之王,他不眠不休的时间超过了人类极限。我上课时不经意地转头,经常会被他妈妈贴在窗户上的脸吓到,她满脸忧愁,急切地用目光在教室里搜寻着她的儿子,发现她儿子不在,就一路嚎叫着儿子的名字急冲冲地冲出校园。

  老师也同情她的无助,有时候会带着同学帮她一起找儿子。下午一点半的宁静,是属于躁动少年的宁静,我们一行人有老有小,在小城的街道一路尖利地喊:“_,你妈喊你回家吃饭!”她找不到儿子,同行的人都在低声安慰,只有我上气不接下气,语无伦次地向老师和他母亲告状:“他上网,他才堕落,看特别多不健康的东西。”

  我如此积极主动地告密,一半也是因为心虚。那时,我也开始上网,我们家那时候还是拨号上网,速度很慢。所谓“网上冲浪”只是盯半天鼠标的小沙漏急得心急火燎的。而且上网很贵,每次交电话费都是惊险之旅,我记得有一个下雪天,我和我妈去电信局交了650块网费,我们俩沉默压抑地走着,我妈拿着缴费收据,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雪地里,哭喊道:“我以后再也不上网了哇!”

  这当然是作废的誓言,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和我妈还是贪婪又绝望地等待一个个缓慢打开的网页。

  我受老师之命,经常在中午呆在网吧门口,拦要进去的同学,逮刚出来的学生。让我感兴趣的是那些长时间上网的少年的眼睛:他们推开网吧的门,总会停一下,眯一下眼睛,用一种来自外星球的目光,打量他们生活了多年的现世。

  在网络的映衬下,现世是如此平庸不耐烦。每一代的青春期都是不满的,无条件的不满,无条件发散的恶。青春期的凶猛看起来完全是每个人必经的生理阶段。但是随着新的网络时代到来,我们这一代的青春期已超出了它本身的范围。

  网络提供了一个脆弱的高台,更彻底地抽身于现实生活,它提供了一种局外人的目光,教会了我们更批判地看待我们成长起来的世界和社会习俗。来自于陌生人的热烈非凡的喝彩和同仇敌忾,教会了我们更残忍、更不留情面地撕去老师或父母身上任何虚伪的外衣。

  站在岌岌可危的高台上,居高临下地扫视,让我们获得了巨大的满足。盲人的国度里,独眼人就能称王,因为他拥有了自由。

  2000年,有一位北大的老教授评论我们这一代,说这一代的年轻人很冷,“而且是一种不舒服的冷——缺乏热情,缺乏善意,对待周围的事物,尤其是对待人(可以说是包括自己的亲人在内的一切人),有一种刻骨铭心的冷漠。”他本来想把这一代称为“冷漠的一代”,后来觉得过分了一点,就把它改成“调侃的一代”——“最大的特征,就是自以为把什么都看透了,不相信世上还有真诚的东西,所以对什么都调侃,已经没有敬畏之心了。”

  那一年,韩寒出版了《三重门》,像是照明弹爆炸一般,多重效应让死而不僵的教育系统瞬间显形,照亮了一条崭新的青年自我认知的小径,引来了众多亢奋叛逆的追随者。

  之后的几年,我也稀里糊涂地参加了许多莫名奇妙的“新”字头活动——“新青年”、“新生代”、“新概念”。这一类的活动组织者常常面目模糊、神出鬼没,每次到了我们需要吃饭的时间就消失了。我们只好挤在狭小的宾馆房间里,大声热切地讨论文学艺术,假装忘记了吃饭的生理需求。

  每次集会,大家只不过在同一句宣言上反复辗转——“世界是我们的,也是我们的,归根到底,世界还是我们的。”话说完之后,呼告者总要深深吸一口烟,把脸掩盖在烟雾中警觉地打量四周,含有一点警告的意味。世界虽然是我们的,但是为了避免冲突,大家还是各走各路隔开距离,公平分据地盘。

  当年,我们这些“新”字头的青春作家们,既要拉帮结派,又忙着划清界限,最后还是身不由己被合并同类项。我也曾被划到“残酷青春”的流派里,照片被处理成黑白的,印上触目惊心的“疼痛”两个字。我自己倒觉得我从小到大并无坎坷,不觉得有什么愤怒非呐喊不可,有什么委屈非呻吟不可。但是大家都指着自己的伤口雪雪呼痛,我不和一嗓子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

  2004年,上初中三年级的时候,我那个爱上网的同桌的家里出了事故,他的姥姥姥爷死了,他的父母姑舅去奔丧时又出了车祸,只有他的母亲活了下来,受了重伤。这个消息是班主任挨个网吧找,才找到他通知的。

  老师为了教育我们,开了一次班会,还专门把他母亲找来。他的母亲眼睛里插了一根导管,憔悴晦暗。

  我的同桌站在讲台上,低着头,形容惨淡。那是一场混乱的班会,批斗、忏悔、原宥不断循环,他哭,他的母亲哭,我们也哭。

  最后,老师大声问我们:“我们该怎么办?一起说——”““我们要拯救他!”“我们要不要带着他一起走?一起说——”“我们要带着他一起走!”

  我看着我同桌佝偻的身影,心想:这才是惨绿少年,这才是残酷青春。最残酷的地方,并不是他走了歧路,被荆棘扎得满目疮痍,而是经历了这些,他还是要和我们一起走,还是要不分青红皂白地往前冲涌。

  那几年里,韩寒、丁俊晖、朗朗纷纷从拥挤冗长的大路中撤出,走上鲜为人知、充满吸引力的小径,大多数少年却没有条件,更没有勇气效仿,而是裹挟在青春的洪流中,混在我们这支步伐整齐,歌声嘹亮,大步挺进的队伍里。即使有人心不在焉,三心二意,也迅速被湮灭了,恰似一张埋没在海边沙砾里的面孔。

  “我的父亲有一颗钻石,比里茨饭店还要大。”

  ——《一颗像里茨饭店那么大的钻石》菲茨杰拉德(美国)

  我上高中的时候,有一个周末我们班进了小偷,他把同学们散落在桌子上没带回家的杂物洗劫一空。后来经过调查,发觉这次搜刮课桌面盗窃走的物品价值大概超过10万元。

  我们班有些有钱的孩子。现在,我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富二代”。他们的父母如果是原生大亨的话,他们就是从中衍生出来的完美破解升级版,一种新的“文化亚人种”。

  上晚自习的时候,他们就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一边打牌一边交换自己的欣喜和忧愁。有时是交换名牌资讯,有时是感叹父母最近的投资失败,有时是豪迈地计划自己当了家族企业接班人后大刀阔斧的改革。

  我喜欢听他们的谈话,喜欢听他们随口说一个恐怖的数字,喜欢他们慵懒而漫不经心地比周末购物所花费的巨款。尽管那些钱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还是快乐得不知所以。

  班里的首富据说家里有十亿块钱,因此得名“王十亿”,班里的阔少陪女朋友去买钻戒,指着柜台说:“这个、这个不要,其他都包起来。”因此得名“吴钻戒”。

  我喜欢向外人热烈地介绍他们的财富,当别人婉转地抬出更富裕的家庭,我甚至会挫败而不服。

  我现在看上一个年代的艺术作品,小说也好,电视剧也好,看那个时候的青春爱情,觉得最有代沟的一点,就是里面的主角在发现自己的另一半隐藏的富翁身份之后,第一反应往往是异常愤怒,觉得这种财富是对自己的莫大羞辱。

  这种心理,符合青春初始状态的设定,年轻人(teenager)这个词1941年才被发明出来,正式被放置到社会主流价值观的对立面上,而年轻人的基本就是:不怕穷,对财产也没有恭敬心。他们发现(当然是不同程度的觉悟)如果要把未来掌握在自己手里,那就得有系统地挑战社会体系和财富体系。

  而到了我们这一代,年轻人的心智经历了蜕变,对于不平等的财富,已经能够如此心平气和地接受和认可。有一年刚开学的时候,我经过下一届的教室门口,看到黑板上赫然写着红色粉笔字——“热烈欢迎太子酒店公子_就读本班!”

  当富人进化到2。0版本的时候,我们就已经默认他们是不同的人。他们血液是钞票色的,他们脖子后面印着出厂日期和独一无二的编号表示是限量版的,他们额头上有“¥”的萤光标志,只有在满月的夜晚才会发光。

  他们能轻易地通过某种高频电波辨认出彼此,迅速亲近结盟。这种彼此之间不为人知的默契简直接近动物本能——据说假如某雄孔雀失掉了150根羽毛中的5根,挑剔的雌孔雀立刻就能察觉并且远离。

  后来我才知道,这种相互辨认的暗号是通过品牌。再后来,我用了半年的时间,知道了我一生中应该知道以及不必知道的所有品牌。

  刺激我要开始学习品牌,是下面的一件事儿:有一次我同学从香港订的球鞋到了,快递到班上,从第一排传到最后一排,再传到第一排,大家挨个瞻仰。送到我手上,我轻微地感叹了一句:“哇!阿迪达斯。”

  球鞋的主人忽然脸色大变,愤怒地吼:“你看清楚,是ADICOLOUR W1!是ADICOLOUR!不是ADIDAS!”我吓了一跳,问:“有什么差别,至于这样吗?”他更加歇斯底里地挥舞着双臂说:“差别大得很!大得很!”

  当我觉得开始学习名牌的时候,我才发现品牌教育无处不在,新的一期潮流杂志出版的时候全班传阅着看,会有人立刻打电话订购杂志封底的手机;同学会教你通过需要用放大镜才看得清的差别,辨别出球鞋是属于不同年份的纪念版;到了家长探望日,我和我的同学就不去食堂,而是端着盒饭,沿着停车场走整整一大圈,一边吃饭一边通过车标和车牌号,估算汽车的价值。

  从圆珠笔到汽车,我忽然具备了一种具有穿透力的视觉超能力,能穿透物品直接看到它内侧的label,以及“made in somewhere”。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两千度近视的人第一次戴上眼睛,周围原来模糊不清的东西顿时鲜明起来。

  校园曾经是最后一个还没被品牌化的边陲,而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也被成功攻陷了。在全球化的扁平世界里,logo是全世界中产阶级青少年共同的语言。

  比追随logo更崇高的理想是自己成为logo。大多数人满足于模仿偶像,有些人决定成为偶像。

  我有一个高中同学,是个黑瘦、长脸儿、颇有风情的女孩子。她会唱海豚音,是学校的pa。她是学校里辨识度最高的人,因为全校只有她一个人戴金边大墨镜和穿银色高跟鞋。我对她每次去食堂都要凹造型有些不以为然,觉得她真是太形式主义了。

  后来,她留给我们口舌的机会越来越少,因为她不常在学校呆着,而是参加各种名目繁多的比赛,比如“梦想中国”“亚洲新人歌手大赛”“青春丽人江滩行选美大赛”“军民一家亲”军旅歌曲大赛等等,奇怪的是,她每次都能在预赛或者地区赛得冠军,但是一进决赛就首先被刷。

  我们从来没正式认识过,然而正式分别也已经有两年。我知道她仍在闯荡,在酒吧唱歌期待被挖掘,也一度想参选“红楼梦中人”到处问别人自己适合演哪个节目,也经常计算自己已经“混”了七八个年头,前面该还有几个年头?

  对于她的“搏”,我既希望她早日出头,又会不无阴暗地想——天老爷呐,哪一天不会真叫她搏出位了吧?前几天,我看“名师高徒”节目,看到她唱海豚音时标志性的脸一扫而过,那是曾经的选手的败部复活,几十个选手搏杀一张复活卡。

  直到这一刻,我才诚挚真心地祝福她成功,这样至少在屏幕上停留的时间久一点,能让人看得真切一些。

  对信仰消费主义的青春,我给予有所保留的尊重。对于把青春本身就当做一件巨大消费品的人,我才是立正敬礼,表达最大程度的敬畏。

  “世界因变老而日益壮大,未来缩小了。”——艾利亚斯•卡内蒂(奥地利)

  高三那一年,老师告诉我们:“要想要成绩好,就不能交朋友!你们看看有哪个状元是一下课就三五成群地呆在一起的?”

  他的话,成为了我青春期孤僻、行为诡异的启蒙和理论支撑。我的高中同学后来形容我,说:“每次看到你,你都塞了个破耳机听个破MP3在破路上走。”

  我每天一个人走路,一个人马不停蹄地吃饭,一个人在学校超市采购。后来,就基本上断绝了和同学正常的言语沟通。也许是因为我老是听着耳机,别人经常滔滔不绝地对我说了一大串话我才意识到,拿下耳机十分无知又无良地问:“啊?” 于是人们渐渐地就不怎么找我说话了。

  于是,我就开始自己给自己写小纸条,老师只是规定要写上每天的学习任务,但是我一写起来就悲从中来,控制不住自己,中间还插播我编造出来的文学理论、人生哲理、课堂笑话和生活常识,比如“用手轻轻地击打后脑勺可以增进思维”……一张纸正反两面都写不下。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自习或者考试,我在做题的空隙抬头,看到无数埋得低低的头和突出的肩胛骨,总会有一阵莫名的悲愤的眩晕,有时候甚至突然气得两眼泛红,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简直太没天理了。

  学校规定晚上11点熄灯,大多数人为了熬夜而在学校外面租房子住,而我没有租房的条件,只能偷偷开着应急灯学习。学到凌晨三点钟,我经常会拎着应急灯在寝室楼里走来走去,一方面是睡不着,另一方面是想偷窥其他人的勤奋程度。08年武汉的冬天前所未有得冷,我在寂静的走廊里逛来逛去,冻得瞬间没有知觉,隔了好久才有一阵通体导电一般的刺痛。

  凌晨3点钟,很多寝室还都透出光来,他们还在学习,学习,学习是不妥协的、严厉的。必须学习,不惜一切代价,而且没有幻想。学习一切,以及它的对立物。文言文宾语从句、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博斯普鲁斯海峡、苏联解体的表面原因直接原因间接原因历史原因根本原因……

  应急灯的照耀下,对面的墙上被投射出一个个巨大的黑的弯曲的侧影。

  那一年留给我最大印象就是饿,每时每刻都在觅食。上晚自习的时候,要是听见细微的撕开食品包装袋的声音,全班就会立刻万籁俱寂,所有人伸脖顾盼,看看是谁有了吃食。

  我记得那个时侯坐在我前面的男生有个保姆,每天傍晚给他送晚饭,有时饭菜不好吃,他只吃两口就晾在桌子上,菜香飘过来,我馋得全身阵阵虚脱。

  这种“饿”多半还是心理上的,高三一年每天都处于恐惧忐忑之中,无论吃了多少东西,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在没有任何娱乐可能性的环境中,吃就成了唯一的消遣,考好了就大吃,考不好就狂吃。

  所有的压抑和窒息都自己吞咽消化。面对庞大的审核关卡,人没有个人价值,只有整体价值。他的价值混在没有意识的人群之中,只是一个永恒不变的纯粹分数,取决于他身上增加了多少驯服温顺的成分。

  在那一年,唯一动摇了高考绝对权威的事情,就是“5。12”地震。地震发生之后,我们不被允许看地震的图片、录像还有新闻,害怕心情受影响。那时,老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热点新闻和感人短文作为高考作文素材印发给我们,这长达五六页的材料,几乎就成了我们获知地震新闻的唯一途径。高三的我们仿佛被硕大无朋的箱子关住,只能从砰砰的敲击声大概猜测发生了什么。

  同学违背老师的要求,买了很多报道地震的报纸和杂志,上课压在课本底下看,下课传给同学看。仔细看过的同学,总是要恍惚片刻,慢慢才恢复过来,但是却永远无法彻底恢复。那是一种恐怖,你可以暂时忘记它,被解析几何、模考排名、录取咨询吸引过去,但是你总会回到那里,又让这种恐怖和悲悯成为所有思考的中轴线,因为它从未离开过我们,它是良知的经纬线。

  2008年,青春的小起伏和国家大喜大悲的波动频率重叠交融,难舍难分。回想这近十年的青春,尽管有几多乏味与苍白,不能像聂鲁达一样说“我承认我历经沧桑”,但至少有这个难为忘怀的尾巴,让这段“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承平岁月不至于太过相形见绌。

  2009年,遭遇了经济危机,不知道又有多少人的青春会因此缩一点水,短一点斤两,打一点折扣,在严峻现实逼迫的注视下,青春的不切实际好像有点太过奢侈了。

  我想起鲁文·达里奥讲过一个寓言,故事说的是伊甸园里,有一株最美丽的玫瑰,有一个魔鬼对她说: “你的确很美,不过……你没有用。你看看为生灵提供事物的大树,玫瑰啊,美丽是不够的……”于是玫瑰——像夏娃一样受了诱惑——一心想变得有用。她去请求上帝:“您能把我变得有用吗?”上帝回答道:“——如你所愿,我的孩子。”就这样,世界上有了第一颗卷心菜。

  青春这个大园子,有点美丽,有点诱惑,有点危险,就是没有用。但若是全拔了无用的劳什子,改种饱腹的卷心菜,伊甸园变成菜园子,未免也太可惜了。

  80后知名作家随笔集:【第五篇】:星影坠 (如梦令)

  万丈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归梦隔狼河,又被河声搅碎。还睡,还睡,解道醒来无味。

  细读纳兰词会发现,豪放是外放的风骨,忧伤才是内敛的精魂。“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一句无限风光惊绝。人尚留在“星影摇摇欲坠”的壮美凄清中未及回神,“归梦隔狼河”的现实残酷已逼近眼前。帐外响彻的白狼河的涛声将人本就难圆的乡梦击得粉碎。

  奇怪的是,这阕被王国维许之为豪壮的《如梦令》让我最先联想起的并非“黄昏饮马傍郊河”的箫壮,而是李易安“绿肥红瘦”的清廖。也许容若本身透露的意象就是如此。

  人沉醉,却非全醉。尘世中总有着夜阑独醒的人,带着断崖独坐的寂寥。就算塞外风光奇绝,扈从圣驾的风光,也抵不了心底对故园的翼盼。

  诺瓦利斯说,诗是对家园的无限怀想,容若这阕词是再贴切不过的注解。其实不止是容若,离乡之绪,故园之思简直是古代文人一种思维定势,脑袋里面的主旋律。切肤痛楚让文人骚客们整出这样了“生离死别”这样震撼人心的词。

  古时候的人蛮郁闷的,交通极其不便利。任你是个皇帝,都没有专机做,有点特殊待遇也不过就是马车的性能比较好,人一匹马,你六匹,美称为六龙,兼之各种服务人员众多。说到底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一样得和老百姓一样坐个马车颠吧颠吧,而且声势太过浩大也不好,容易招人行刺,还容易落人口舌被人批之为骄奢。皇帝尚且如此,咱就可以想到普通老百姓是什么状态了。

  那时候的人还太弱小,缺乏驰骋的能力,因此离别是重大的。一路上关山隔阻,离自己的温暖小屋越来越远,一路上昼行夜停风餐露宿,前途却茫茫无尽,不晓得哪天才能到目的地,也可能随时被不可预期的困难和危险击倒。在种种焦虑和不安中意识到自身在天地面前如斯渺小。这种惶惑不是现在坐着飞机和火车,就可以满世界溜达的人想象的。归梦隔狼河,却被河声搅碎的痛苦,在现代人看来简直不值一提。何必做梦呢,直接视频或者电话就好了,多少话也说得尽,不必寄望与梦中还家。

  今人已经习惯把自己的世界掌握在可以掌握的范围之内,既明哲保身又胜券在握,何乐不为?当一座都市大的可以容纳成千上万人,而你又来去自如时,故乡的概念也被虚化。只要你愿意,可以和某人老死不相往来;或者转身把自己投入人海,今天在南半球,明天就出现在北半球。故乡的血液在现代人身上流失殆尽。

  像听一场古老的戏曲,看一场皮影戏,读古人留下的诗词常浮起这样的心意。那里没有石头森林钢筋铁塔,没有无休止的工作和无法派遣的压力。桃李芳菲的场景下是人在其间踏歌漫行,时光漫漫,足可用来浪费。他们即使有哀痛,依然似不识人世愁苦的稚子。

  读到这阕词的时候会有一点落寞,静静地滴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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