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岭南”,人们总会想到宋朝大诗人苏东坡笔下“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的我国南方五岭之南地区,而在河南省林州市,也有一个叫“岭南”的村庄,不似江南,胜似江南,远近闻名的清末建筑松树院就坐落在这里。
松树院本名怀永园,因为院子中间有棵巨大的松树而得名松树院,它坐落在岭南村南北主街道的中部西侧,是村里目前唯一保存较完整的的清末建筑,古老的房舍,高大的北楼,宽厚的院墙,青石基础,青砖墙壁,虽然不是儿时记忆中的精雕细琢和勾心斗角,却仍给人一种庄严之感,仿佛在诉说着昔日主人当年的显赫和辉煌。
岭南村的张氏祖先,也就是现有家谱记载的的第一代人,大明五年从周口地区的西华县逍遥镇流落到岭南,繁衍生息,于是有了岭南、杨村和岭后庞大的张氏家族。张氏家族到了第17代的时候达到了鼎盛时期,涌现了富甲一方的懋昭、懋修、懋德和懋宣等弟兄六个,也就是村里人津津乐道的“老六股”,他们不仅家财万贯,且个个都是太学生,据家谱记载,“老六股”的老二即懋修,家里一度“钱财无数,土地千顷”。
“老六股”从大到小按照住的院落分别称“五文堂”、“健德堂”等,老五懋宣即五文堂,他的孙子就是远近闻名的松树院的主人“老九”。
现存的松树院属于“五文堂”一部分,有正房(两层)和东西配房,也包括大门楼和二门楼,以及附属院,房间约50余间。北楼也就是主楼修建的最为雄伟壮观,广亮式大门,前庭楼后墙开八角窗,过厅3间,正房和东西配房各5间,青石台阶。二层正立面为敞开式,外墙硕大的泰山石门楣上“留侯家风”四个繁体楷书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表现了大院主人对先祖张良(被汉高祖封为留侯)足智多谋、忍辱负重的优秀品质的无限敬仰,宋代文学家苏轼在《留侯论》中“子房以盖世之才,不为伊尹、太公之谋,而特出于荆轲、聂政之计,彼其能有所忍也,然后可以就大事”可见一斑。
北屋二楼的地面和楼梯均为优质的木材,院南边的门楼有四个石柱,分别刻有两组颜体对联,笔力雄强圆厚,气势庄严恢弘。第一组对联上书“道理无穷看一篇多一篇旨趣,光阴有限闲半日少半日功夫”,遗憾的是上联的下半部在文革时作为“四旧”被红卫兵用钢钻毁掉了,第二组对联上书“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其人读三墳五典八索九丘”,彰显了大院及主人深厚的文化积淀和历史钩沉,其谦逊笃学、严谨慎思、珍惜光阴的教育主旨让一代代后人醍醐灌顶,其后代子孙几乎囊括了全村的本科、硕士、博士生(后),便是传承了松书院良好的家风。
松树院的主人及后代早已不在这里居住,解放后,这里的院落和房屋分给了三户无房居住的贫苦农民,正房改成了村卫生所。改革开放后,除刘万林家外,都已经搬迁出去,到村南新建的宽敞住房了。所以,现在村里老百姓,只知道松树院的主人叫“老九”,对于其他事知道的人就不多了。
老九出身望族,到他那辈共有十六个弟兄,老九属“四门儿”上的人,排行第九,老九的爷爷就是前面提到的“老六股”的老五(五文堂),在十七世的时候,无论财富和土地都已经到了鼎盛时期。当地的一个最靠谱的说法就是,从现在的五龙镇岭后、渔村一带一直到茶店乡的背村,踩不着别人家的地边。老九的其中一个嫂子,也就是村里六队老祥福的奶奶,就是当地有名的商界巨贾“小毡帽”的女儿,前文所说的张未廷的母亲就是“小毡帽”的孙女,在那个门当户对的年代,从一个侧面也折射出老九家族的兴盛和富贵。老九还有一位哥哥在卫辉府做了府官,由于为政清廉,两袖清风,当地人曾为其树碑立传,颇受褒扬和爱戴。
老九一生为人宽厚,乐善好施,村里的威望颇高。相传老九家里的一个羊倌,有一天赶着十来只羊和一只狗,到南山喂草,很多天没有回来,又过了很久,仍没有回来,家人以为这个小羊倌一定是迷路了,再也不会找到家门了。未曾想,若干年后的一天,老九家里的谭姓老家员在村头转悠,巧遇到了那只当年和羊群一起失踪的狗,狗嘴里衔着一个铃铛,铃铛里夹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有 “群羊已到小岭头上,快去迎接”,原来是狗提前来报信了。于是人们兴高采烈、奔走相告,当大家赶到小岭头时,数百只羊绵延几百米,正往岭南村慢慢的行走,嘴里齐声“咩咩”的叫着,仿佛在合奏一曲慈母的爱,场面十分震撼、催人泪下。小羊倌深深敬仰老九家族的高风亮节,赶着辛苦多年养大的群羊,又回到了松树院的怀抱,演绎了一部现实版的“羔羊跪乳”。
“老九盖房,三年不成”的故事也在十里八乡广为流传。
相传清末光绪三年,当地连续三年大旱,百姓颗粒不收,饿殍遍地。而当时的老九由于持家勤勉,加上祖上传承的基业,已经是富甲一方,良田千顷,骡马成群,长工无数。某日,老九张贴告示,说自己要建宅院,需要招收工匠,待遇是负责一日三餐,外加银子多少云云。如此优厚的条件,对于饥肠辘辘的村民来说,无异于天上掉馅饼。一时间,报名者云集,几乎挤坏了大门。
于是,工匠上工了,从日出到日落。一天过去了,一日三餐,回家前从账房领工钱。第二天,晨曦初露,工匠上工后,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昨日砌成的好端端的墙,昨晚全被推平。怎么回事?工匠们不好多问,重新把墙砌起来。日落到账房领工钱。然而,日复一日,这种怪事重复上演。村民们只好将此事告诉地主老九,老九淡定从容,沉默不语。
三年后,终于有人明白了,老九盖房是虚,赈济灾民是实,宅院的墙都是他安排人晚上推平的。他是在让人不失尊严的前提下救济百姓!当然,如何让弱者有尊严地接受赈济,是一个关乎人性的命题,也是一个关于人类终极关怀的普世话题。但我们穿越时空,仍能看到老九闪耀人心光芒的灵光以及他宽阔的境界与胸怀。
老九死后,和他们的先辈一样,葬于距离该村不远的合脉掌村,据说盗墓者还曾盗发其墓群,其中金银财宝等不计其数,足以显示出墓地主人当时的地位。
岁月如烟,时光流逝,松树院历尽沧桑,走到了今天。但遗憾的是,当地有关部门未引起重视,村民没有文物意识,很多有艺术、美学价值的建筑被人为破坏。围墙几乎不见了踪影,大部分附属院落都已经被村民新盖的楼房湮没,有的厢房已面目全非、摇摇欲坠,除了外门楼依稀可见的“怀永园”三个字外,门楼里面的图腾和壁画已经斑驳破旧,最南边高大的院墙也已成为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