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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的“陇道难”与李白的《蜀道难》之比较

《蜀道难》全诗二百九十四字,以山川之险言蜀道之难,给人以回肠荡气之感,充分显示了诗人的浪漫气质和热爱祖国河山的感情。下面小编给大家带来杜甫的“陇道难”与李白的《蜀道难》之比较。希望能够帮到大家。

杜甫的“陇道难”与李白的《蜀道难》之比较

内容提要 杜甫的“陇道难”诗共计十六首。这十六首诗记述了杜甫从陇入蜀的一段行程,与李白的名篇《蜀道难》诗的从秦入蜀的行程有交叉之处,因而有可比点。对杜甫的“陇道难”组诗与李白的《蜀道难》诗进行比较,以期探究杜诗与李诗在心理背景、表现手法及风格特色诸方面的不同。

关键词 杜甫;陇道难;李白;《蜀道难》;比较研究

肃宗乾元二年(759)七月,杜甫离开华州司功参军的职位,携眷来到了秦州(今甘肃省天水市)。在秦州生活了三个月后,为生计所迫和拙于人事应酬,在同谷(今甘肃省成县)县宰的热情邀请下,诗人于十月的一个深夜,收拾行装,挈妻带子,踏上了赴同谷的路程。从秦州至同谷的途中,他写下了十二首纪行诗,记述行程,描绘山川,真实地记录了沿途所经之处和所见之景。我们从中既可以领略陇右山川的奇峻壮美,也能够目睹老杜一家长途跋涉在陇右山道上的艰辛。那“天寒霜雪繁”(《赤谷》)的寒冷,那“径摩穹苍蟠”(《铁堂峡》)的高险曲折的山路,那“溯沿增波澜”(《寒峡》)的风急浪涌,使杜甫一家饱尝了行走在陇道上的艰难,因而这组纪行诗堪称是一组“陇道难”诗。此外,杜甫一家来到同谷后,那位邀请他的县宰并没有给他们什么实际帮助,致使其一家人的生活很快陷入了困境。在冻馁之中,杜甫不得不于十二月初带领家人启程赴蜀,沿途又写下了一组十二首纪行诗。这组纪行诗的前四首即《发同谷县》、《木皮岭》、《白沙渡》和《水会渡》,仍在陇右地区内,当属陇右诗,故将其一并归入所谓“陇道难”组诗内。这样,杜甫的“陇道难”诗共计十六首。这组诗记述了杜甫一家从陇入蜀的一段行程,与李白的名篇《蜀道难》诗中记述的从秦入蜀的行程有交叉之处,因而二者有可比点。本文拟将杜甫的“陇道难”组诗与李白的《蜀道难》诗进行比较,以期探究杜诗与李诗在心理背景、表现手法和风格特色诸方面的不同。不当之处,恳请方家教正。

杜甫的“陇道难”组诗与李白的《蜀道难》诗的不同,首先表现在诗人写作时心理背景的不同。

759年是杜甫生活中最艰难困苦的一年,这年七月,他离开了华州司功参军的职位,失去了赖以生活的俸禄,成为名副其实的平民,不得不远赴几百里外的秦州去投亲靠友,“因人作远游”《(秦州杂诗二十首》其一)。到了秦州后,人地两生,生计问题依然困扰着诗人。他只得重操旧业,靠采药、卖药为生,还得依靠亲友的接济。但即使这样,温饱问题仍然得不到解决。客居秦州不久,就需要“负薪采橡栗自给”[1],有时甚至到了“不爨井晨冻,无衣床夜寒。囊空恐羞涩,留得一钱看”《(空囊》)的十分拮据困窘的地步。为了解决一家人的衣食问题,杜甫决定离开秦州,南赴同谷,且读自秦州至同谷的纪行组诗的第一首《发秦州》:

我衰更懒拙,生事不自谋。无食问乐土,无衣思南州。汉源十月交,天气凉如秋。草木未黄落,况闻山水幽。栗亭名更佳,下有良田畴。充肠多薯蓣,崖蜜亦易求。密竹复冬笋,清池可方舟。虽伤旅寓远,庻遂平生游。此邦俯要冲,实恐人事稠。应接非本性,登临未销忧。溪谷无异石,塞田始微收。岂复慰老夫?惘然难久留。日色隐孤戍,乌啼满城头。中宵驱车去,饮马寒塘流。磊落星月高,苍茫云雾浮。大哉乾坤内,吾道长悠悠。

此诗题下原注:“乾元二年,自秦州赴同谷纪行。”作为纪行组诗的首篇,有统领全组诗的作用,也为组诗定下了写景抒情的基调。这首《发秦州》诗,写老杜离开秦州、南赴同谷的缘由和心情,抒发了他为生计所迫而不得不辗转流徙的感慨。诗开篇就说自己年纪衰老更加懒惰笨拙,连生计也无法维持,以致落到“无衣”、“无食”的难堪地步。因而,必须去“问乐土”,不得不“思南州”,即寻找可以解决温饱的地方。这就交待了他离开秦州赴同谷的主要原因是为生活所迫。因同谷在秦州之南,故称之为“南州”。接下来写对同谷的向往,诗人以距同谷五十里的栗亭(今属甘肃徽县)为例,以明快的笔触,描绘同谷的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景色宜人,由此诗人十分欣喜地写道:“虽伤旅寓远,庻遂平生游。”然后,杜甫又申述了离开秦州的另外两个原因:一是“此邦俯要冲,实恐人事稠”,秦州地处东西交通要道,过往人多,苦于应酬;二是“溪谷无异石,塞田始微收”,是说秦州无奇山异石可供登临欣赏,土地贫瘠,收成微薄,难以谋生。“塞田”句又照应了开头的“无食问乐土”。讲明离去的缘由后,诗人总括一笔:“岂复慰老夫?惘然难久留。”老杜决计要离开秦州了。此时杜甫的心情是“惘然”的,这“惘然”中有惆怅、失意、不知所措等等。最后写动身前后的情景,“日色”二句写景,景中含情,以日隐乌啼的冷清之景,来衬托诗人的凄凉心情。“中宵驱车去,饮马寒塘流”二句,则交待了启程的时间是在半夜,一家人坐着一辆马车,冒着寒冷踏上了赴同谷的路程。“磊落”二句写星月高垂,云雾飘浮,暗示着前途的渺茫。最后诗人发出了“大哉乾坤内,吾道长悠悠”的慨叹,概括了自己多年来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的生活。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杜甫离开秦州是迫于衣食无着和令人厌烦的繁杂的人事应酬,因而其心情是郁闷的、忧愁的,此其一。其二,颠沛流离的生活,使老杜一家终年不得安宁,且南赴同谷虽听到栗亭的种种美好的传闻,但毕竟未亲眼见到,因而前途未卜,这更令他忐忑不安。这两个方面的叠加,正是杜甫写作这组“陇道难”诗的心理背景。作者的心境直接影响着他的创作,这种惆怅、郁闷的心情将融入对陇右山水的描绘之中。据此可以说,杜甫这组“陇道难”诗的基调是悲凉忧伤的。

再说李白的《蜀道难》诗。关于这首诗的主旨历来众说纷纭,有刺严武,刺章仇兼琼,刺玄宗奔蜀,咏蜀地山川、别无寓意,以及仕途、世道艰难等多种说法,迄无定论。詹锳先生《李白〈蜀道难〉本事说》[2]认为此诗是李白送友人王炎入蜀而作,其说比较可信。这首诗既对蜀道瑰丽多姿、惊险万状的山川景物作了生动的描绘,也表现出对入蜀友人的关切,希望王炎勿久留蜀地,早归长安。此外,鉴于当时危机四伏的国家形势,不排除诗中的有些描写亦流露出对国事危殆的担忧。作品的内容是丰富的,但主旨系为友人送行,当定为送别诗。诗中所云“问君西游何时还”的“君”,当指这位友人。而这位友人离开长安,从秦地入蜀,蜀地方位在长安西南,故云“西游”。至于篇末的“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等句,更可见其规劝友人之意。因而说《蜀道难》是一首送别诗不是没有根据的。

送别诗的基调一般都比较低沉,正如江淹《别赋》所云:“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是以别方不定,别理千名,有别必怨,有怨必盈;使人意夺神骇,心折骨惊。”而李白的这首送别诗,能脱出伤感的窠臼,变哀怨为开朗,以蜀道上雄伟壮丽的山川意象来淡化愁绪,强化豪情。这与王勃的著名送别诗《送杜少府之任蜀川》有相通之处。究其原因,这与李白宽阔的胸襟和开朗狂放的性格有关。

综观上述,杜甫的“陇道难”诗与李白的《蜀道难》诗写作的心理背景不同。杜甫为生计而忧愁,为前程未卜而不安,其心理状态是郁闷的、压抑的,情绪是低沉的。而李白的《蜀道难》系为友人送行而作,诗人以宽阔的胸怀去容纳蜀道上壮美的山川,以开朗的性格去送别友人。因而,壮美的山川就淡化了离别的愁绪,开朗狂放的性格更强化了豪情。杜诗与李诗有着明显的不同。

杜甫写作“陇道难”组诗与李白写作《蜀道难》诗的心理背景不同,而他们所运用的表现手法亦各异。杜甫记述行程,描绘山川,模山范水,如实写来;李白驰骋想象,把丰富的想象、大胆的夸张、巧妙的比喻与神话传说相结合,来描绘蜀道上的奇山异川,从虚处落笔。诚如袁宏道《瓯北诗话》所说:“青莲能虚,工部能实。”王嗣奭《杜诗笺选旧序》亦云:“盖李善用虚,而杜善用实,用虚者犹画鬼魅,而用实者工画犬马,此难易之辨也。”这些评论都恰当地指出了李、杜创作方法上的根本差别。试读杜甫“陇道难”组诗的第二首《赤谷》:

天寒霜雪繁,游子有所之。岂但岁月暮,重来未有期。晨发赤谷亭,险艰方自兹。乱石无改辙,我车已载脂。山深苦多风,落日童稚饥。悄然村墟迥,烟火何由追。贫病转零落,故乡不可思。常恐死道路,永为高人嗤。

赤谷,山谷名,距秦州西南七里,即今天水市秦州区西南的`暖和湾河谷。谷两面山崖皆呈红色,故名“赤谷”。此诗写诗人驾车赶路途经赤谷时的情形。浦起龙说:“此才是发足之始,故景少情多。”[3]开头四句先写天气寒冷,霜雪繁重,作为四处漂泊的游子正前往同谷。想到一年将要过去,而自己重来秦州已没有可能。寒冷的天气,繁重的霜雪,给行路带来极大的不便,而“游子”的身份中又蕴含着离家远游、颠沛流离的酸辛。诗人虽在《发秦州》中写道秦州“难久留”,但启程之后,又产生了对秦州的依恋之情。诚如杨伦引蒋弱六语:“前已说秦州不可居矣,此仍不无恋恋,亦是真情。”[4]老杜情感之真实,于此可见一斑。接下来八句写走在赤谷中的艰难。“晨发”二句写清晨从赤谷亭出发,艰险的道路从此开始。赤谷中乱石遍地,只有一条窄路,无法改道而行,车轴上虽已加了油,但仍然驱车困难。此时漫长的山谷中寒风凛冽,当太阳落山时,走得人困马乏,又听到孩子们叫饥的声音。向前看,沉寂的村落还很遥远,依稀的烟火可望而不可即。最后四句写对前途的忧虑。自己贫病交加,却到处漂泊;虽思故乡,但将永无归期。他常常担心会死在这荒山野道之中,将“永为高人嗤”。老杜由行旅的艰辛而产生了穷途生死的慨叹,读之令人下泪。此诗可谓途中实录,情真景实,历历在目。读之,如闻其声,如见其人。再读“陇道难”组诗的第三首《铁堂峡》:

山风吹游子,缥缈乘险绝。峡形藏堂隍,壁色立精铁。径摩穹苍蟠,石与厚地裂。修纤无垠竹,嵌空太始雪。威迟哀壑底,徒旅惨不悦。水寒长冰横,我马骨正折。生涯抵弧矢,盗贼殊未灭。飘蓬逾三年,回首肝肺热。

铁堂峡在秦州西南七十里,《甘肃通志》载:“铁堂山在(秦州)西七十里。”此诗写铁堂峡的险绝及行旅的悲愁。前八句写景,写铁堂峡高峻奇险的形势。开头两句同上篇《赤谷》的开头一样,也是先点明“游子”的身份,漂泊流离之苦痛已包孕其中。此时诗人登上了缥缈而险绝的山梁,山之高,路之险,由此已可见出。三、四句写峡形、壁色:峡谷的形状有如深藏的厅堂,黑色的峡壁像是精铁堆积。这两个比喻,形象地描绘出铁堂峡的形与色,可谓绘形绘色。读之如见其形,如辨其色。但仍是如实写来,没有夸张。五、六句写山径之高和峡谷之深。七、八句写一望无边的细长的竹林和山巅从未融化的积雪。这四句中写山径高以“摩穹苍”状之,写积雪以“嵌空”绘之,尽管都采用了夸张的手法,但没有过分渲染,故仍显得平实。后八句抒情,诗人面对着铁堂峡中的“险绝”之景,提心吊胆地走在峡底的弯曲的小路上,旅伴们都面色惨凄。涧水寒凉长冰纵横,马的骨头简直要冻折了。眼前之景,触发了作者的忧国之愤和长年漂泊的哀伤:“生涯抵弧矢,盗贼殊未灭。飘蓬逾三年,回首肝肺热。”伤时悲己之情,溢于言表。而《青阳峡》一诗描写青阳峡险恶的地形,亦写得很有特色。青阳峡在今甘肃西和县南五十里,此诗描绘了青阳峡的奇崛险峻。先写自己的行踪和感受:“塞外苦厌山,南行道弥恶。”是说在塞外就十分厌恶山了,此番往南走,山路越走越险恶。接下来写峡景,这里冈峦纵横,连绵不断,云气水气混杂交错。“林迥硖角来,天窄壁面削”,只见林木远去,峡角劈面而来,石壁耸立,只露出窄窄的一线天,溪西远处的崩石“奋怒向我落”。六句诗写尽了青阳峡的山陡峡深,山势险峻。然后用“仰看日车侧,俯恐坤轴弱”的想象之辞,来总括青阳峡的高危,是说仰望山颠,真担心它会撞翻日车;俯瞰山脚,只怕它会把地轴压折。这与李白《蜀道难》中的“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有异曲同工之妙。杜甫显然受李白之启发,但二者又有差异:其一,李白的九言句比杜甫的五言句描绘得更具体,想象得更奇妙;其二,李白诗上句写山高,下句状水急,是以水衬山,有主次之别。而杜甫诗的“仰看”、“俯恐”二句是并列关系。因而,李诗的形象性更强,而杜诗虽亦有想象,但似如实写来。写峡景的一段以“魑魅啸有风,霜霰浩漠漠”两句收束,极写峡谷中的阴森恐怖,霜雪弥漫。从视觉、听觉和触觉等几个方面,写出了青阳峡的险峻幽深,坐实了开篇的“南行道弥恶”之说。而李白《蜀道难》写蜀道上幽深寂冷的气氛则是:“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李白一生并未到过剑阁,他借助想象,以人走在蜀道上在白天和黑夜所听到的鸟声来烘托悲凉的气氛。而杜甫所写乃耳闻目睹。在制造气氛的手法上,杜诗采用正面叙写的手法,而李诗则采用侧面烘托的手法,二者各具特色,各有千秋。《青阳峡》最后八句用陇坂及众山来衬托青阳峡的高峻奇险。诗人回忆几个月前翻越陇坂,望见了吴岳(在今陕西陇县西南)。由此东笑华山的最高峰莲花峰,北嫌崆峒山太单薄。只以为吴岳超然天外,相当壮观,谁知到了青阳峡,那突兀之状犹若逐人而来,才不得不叹息自有所失了。对末句“及兹叹冥寞”,杨伦说:“诸本多作‘漠’,重。上言吴岳之险,已非他山所及,其突兀之状,犹若逐人而来,今到青阳,其险有胜于吴岳者,乃不觉爽然如失也。正应前‘南行道弥恶’意,也必作‘冥寞’解。”[4]此言甚是。诗人抓住青阳峡高危突兀的特征,随物赋形,将其描绘得挺特奇崛,如在眼前。诚如江盈科《雪涛诗评》所云:“少陵秦州以后诗,突兀宏肆,迥异昔作,非有意换格,蜀中山水,自是挺特奇崛,独能景象传神,使人读之,山川历落,居在眼前。”这也正是杜甫写实手法所产生的艺术效果。再读《陇道难》组诗的第十一首《泥功山》:

朝行青泥上,暮在青泥中。泥泞非一时,版筑劳人功。不畏道途远,乃将汩没同。白马为铁骊,小儿成老翁。哀猿透却坠,死鹿力所穷。寄语北来人,后来莫匆匆。

泥功山在同谷西境,据清乾隆六年黄泳纂修《成县新志》载:“泥功山,县西北三十里,上有古刹,峰峦突兀,高插云霄。”旧注多认为泥功山为青泥岭别名,是不正确的。因为青泥岭在今甘肃徽县南甘、陕两省界上,为入蜀的要路。李白《蜀道难》中写道:“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索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元和郡县志》说:“(青泥岭)悬崖万仞,山多云雨,行者屡逢泥淖,故号青泥岭。”李白诗没有写青泥岭的泥泞难行,却想象青泥岭的“百步九折”的盘曲,以此写行人走在青泥岭上随山宛转、出入高下的艰辛。“扪参”二句则用夸张的手法,以伸手可摸到星辰来写青泥岭的高峻。由于青泥岭的险峻,行走在岭上的人们只好屏声敛息,抚胸叹息。四句诗二十六个字,就把青泥岭的高峻险要,山径的曲折宛转,描写得惊心动魄;把行人战栗、惊恐的神态,刻画得十分生动传神。由此可见李白善“虚”之特征。而杜甫的《泥功山》则用写实的手法,叙写翻越泥功山的艰难。诗人先以“朝行”、“暮在”二句总说从早到晚也没有走出泥泞的泥功山,突出了山路泥泞难行。接下来“泥泞”四句写泥泞长年如此,一些泥泞之处还需“版筑”才能通行。行人走在泥功山上“不畏道途远”,就怕在泥淖中惨遭灭顶之灾。为了进一步叙说泥淖的可怕,又以“白马”四句来证明。只见白马被污泥染成了黑马,小儿满脸泥巴像个老翁。猿猴掉在泥淖中哀鸣不已,野鹿陷在污泥中丧了性命。最后传语后来者要多加小心,别只顾匆匆赶路。诗中虽亦有夸张的成分,但比起李诗中的“百步九折”、“扪参历井”的高度夸张来,其力度要小。因而读杜甫的《泥功山》诗,总体感觉是诗人在写自己的一段行程,一切都是自己的耳闻目睹,一切都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和感受。那有限的夸张已被这种亲眼所见、亲身所感淡化,而不再认为作者是在夸张。其他如“细泉兼轻冰,沮洳栈道湿”(《龙门镇》)的栈道泥泞,“飕飕林响交,惨惨石状变”(《积草岭》)的林涛寒风、山石多变,“天寒昏无日,山远道路迷”(《石龛》)的天寒日淡、山远路迷等等,都是如实写来,真实朴直。因为这是老杜带领家人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诚如冯至《杜甫传》所说:“从这些纪行诗里边,我们看见诗人除去在饥寒里坚持外,还得与凶险的山川搏斗,走一步克服一步的艰难。他写这些诗,不只用了他的眼,更重要的是用了他的两只脚;我们可以说,它们是杜甫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所以其中没有空幻的高与奇,只有实际的惊和险。”此可谓知杜之言。

总之,杜甫“陇道难”组诗与李白《蜀道难》诗的表现手法不同,李善用虚,杜善用实。杜甫用写实的手法,将走在陇道上的艰难酸辛,如实地记录下来。其中虽亦有想象夸张之辞,但并不明显。总的印象是,艰险的陇道是老杜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所状之景是诗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所抒之情,更是真情实感的流露。而李白的《蜀道难》诗则将奇特的想象、恣意的夸张与神话传说融为一体进行写景抒情,三者相辅相成,生动地描绘出了蜀道峥嵘崔嵬的面貌和阴森幽邃的气氛,使全诗散发出浓郁的浪漫气息。比较而言,写实比用虚难度更大,因为“戴着镣铐跳舞”,毕竟不如天马行空般的自由、随意———可以不受时空限制地去任意想象、夸张、虚构。

由于杜甫的“陇道难”组诗与李白的《蜀道难》诗写作的心理背景、表现手法的不同,因而其作品风格也呈现出不同的特色:杜诗沉郁质实,李诗雄壮豪放。

明人胡应麟《诗薮》云:“李才高气逸而调雄,杜体大思精而格浑。”此论相当精到地触及到李杜诗风的差异。

曾巩在《代人祭李白文》中说李白诗“又如长河,浩浩奔放,万里一泻,末势犹壮。”讲出了李诗壮大豪放的诗美特征。这种诗美特征,在《蜀道难》中表现得非常突出。其一,诗的开篇是爆发式的。《蜀道难》的开头是“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诗人一口气连用了三个惊叹词和两个重复形容的词语“危”和“高”,以及两个语气词“乎”和“哉”,组成一组强烈的咏叹句式来惊叹蜀道的高危。接着又以一个高度夸张的比喻“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来突出蜀道的艰难险阻。这四句诗形成劈空而来的气势,为全诗奠定了一个雄壮豪迈的基调。而杜甫的“陇道难”组诗的开头,则往往是娓娓道来,写眼前实景,叙自己的行踪,如以下组诗开头二句:

天寒霜雪繁,游子有所之。《(赤谷》)

山风吹游子,缥缈乘险绝。《(铁堂峡》)

行迈日悄悄,山谷势多端。《(寒峡》)

身危适他州,勉强终劳苦。《(法镜寺》)

这些诗句直写眼前所见之景,兼写漂泊流离的酸辛,语言平实,不像爆发式开头的突兀而起,劈空而来。其二,《蜀道难》中采用反复咏叹的句式。“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咏叹在诗中出现三次,第一次在开头,是感情的爆发,是抒情主人公面对蜀道而产生的惊奇、赞叹与感慨。在结构上则是点题之笔,一下子就扣紧了题旨。而后在诗的中间与结尾,又两次重复这一咏叹,以此将自己的强烈感情笼罩全诗,给人以一唱三叹、回环往复之感,令人荡气回肠。而杜甫的“陇道难”组诗中没有此类反复咏叹的句式。“一岁四行役”《(发同谷县》)的四处漂泊,衣食无着的艰辛困苦,时时在困扰着诗人;前途未卜的忐忑不安,一直在折磨着诗人。这种种忧虑、愁闷、压抑、悲戚,塞满了老杜的心中,自然而然地融入了对陇右山水的刻画之中了,例如:

神伤山行深,愁破崖寺古。《(法镜寺》)

天寒昏无日,山远道路迷。《(石龛》)

畏途随长江,渡口下绝岸。《(白沙渡》)

这些诗句虽没有一唱三叹、回环往复之妙,但景中含情,情景交融,陇右山水中无疑渗入了诗人的忧伤之情。这些渗透着忧伤之情的写景诗句,正显示出老杜“陇道难”诗沉郁质实的风格特色。沉郁,指感情的悲慨壮大深厚;质实,指写景用白描手法,简洁质实,而语言则浅切质朴。《唐诗癸签》卷五评高适、岑参边塞诗的特色:“高适诗尚质主理,岑参诗尚巧主景。”我们可以将其借用来评论杜甫的“陇道难”诗和李白的《蜀道难》诗也是恰当的,即杜诗“尚质主理”,李诗“尚巧主景”。杜诗的“主理”往往在结句中表现出来:

大哉乾坤内,吾道长悠悠。《(发秦州》)

君子慎止足,小人苦喧阗。

我何良叹嗟,物理固自然。《(盐井》)

深衷正为此,群盗何淹留?《(凤凰台》)

去往与愿违,仰惭林间翮。《(发同谷县》)

这些诗句有说理,亦有抒情,更多的是抒情与说理融会在一起,情中有理,情理交融。而李白的《蜀道难》则表现出作者的“尚巧主景”,诗人巧妙立意,奇特构思,驰骋想象,创造出变化莫测、瑰伟多姿的艺术境界。诚如殷璠《河岳英灵集》所说:“白为文章率皆纵逸,至如《蜀道难》等篇,可谓奇之又奇。然自骚人以还,鲜有此体调也。”总之,杜诗质实,李诗瑰奇。杜诗气势内蕴,李诗气势外露。二人创作个性都很鲜明。

李白《蜀道难》诗的写景虽亦不乏险象,但给人总的感觉却并不是阴森可怕,相反倒呈现出一种雄壮之美。比如“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诸句,写得绘声绘色。只见悬崖峭壁,枯松倒挂,飞泉瀑布,奔腾轰鸣,石转崖崩,声震如雷。抓住景物之特征,大笔勾勒,成功地描绘出了山之险峻和水之壮奇,充分体现出李白诗雄壮豪放的风格特征。而杜甫的“陇道难”组诗则与李白《蜀道难》诗的大笔挥洒不同,他更注重对细微之处的审视与品味,刻画具体,描绘细致。例如《法镜寺》:

身危适他州,勉强终劳苦。神伤山行深,愁破崖寺古。婵娟碧藓净,萧摵寒箨聚。回回山根水,冉冉松上雨。泄云蒙清晨,初日翳复吐。朱甍半光炯,户牖粲可数。拄策忘前期,出萝已亭午。冥冥子规叫,微径不敢取。

这是自秦州赴同谷纪行组诗的第六首。诗人见深山古寺,被寺院周围幽美的景物所吸引,于是写下了这首纪胜诗。法镜寺,在今甘肃省西和县境内。《西和县志》(1947年编)载: “法镜寺,在县北三十里石堡城西山上。”法镜寺是一座颇具规模的石窟寺,约建于北朝初期,遗址在今西和县北三十里石堡乡西山上。作品开篇先述说自己因身家危难而前往他州,勉强行路难免劳苦。三、四句写自己“神伤山行深”之时,却被崖间古寺所吸引,转愁为喜。接下来分层具体描写法镜寺附近的景色。诗人由近而远,自下而上,细致地描绘了此地碧净明润的苔藓,密集丛生的冬笋,迂曲回绕的山泉,以及“冉冉松上雨”。描写精致生动,很有特色。此时作者仿佛与所描写的景物,十分完美、十分和谐地统一到一起了。然后,随着时间推移,写清晨的景色。“泄云”四句,写升腾的云气笼罩着清晨,被遮蔽的旭日,终于送来了万道霞光。只见古寺红色屋脊半映晨光,明艳的门窗历历可数。最后写自己离开法镜寺的情形。此诗写景清丽,富于变化,很有层次感。诚如仇注引钟惺对此诗的评论: “老杜蜀中诗,非唯山川阴霁、云日朝昏,写得刻骨,即细草败叶、破屋危垣,皆具性情。千载之下,身历如见。”此说颇有见地。《木皮岭》诗是自同谷至成都纪行组诗的第二首。《成县新志》载:“木皮岭在县南百里,疑今白马关。《通志》载黄巢之乱,王铎治兵于此,以遮秦陇,路极险阻,入蜀要路。”《徽县县志》(1924年编): “木皮岭,西南三十里,一名柳树崖。脉与龙洞山联属,石径层沓,人马登陵崖坎,艰于行。”因山上多木兰,其皮为中药厚朴,故名木皮岭。杜甫从同谷出发,取路栗亭,南经当房村,越木皮岭、青泥岭,沿嘉陵江入蜀。诗中叙述冬行的劳苦及木皮岭的险峻和奇秀。开头四句写自己的行踪和旅途的艰辛。接着写木皮岭的险峻雄伟及攀登之难,先写登山的艰难,以“汗流”二句来衬托登山之费力,因登山而汗流浃背,在严寒之中也感到温暖。“远岫”四句用众星捧月的手法,来烘托木皮岭的高峻。诗人甚至认为它与五岳相比,也并不逊色。“仰干”二句则具体描写木皮岭的壮观:仰望峰巅塞满了天空,俯视沟壑如切开了厚厚的地层。然后从听觉和视觉两方面写走在木皮岭上的所见所闻。听到虎豹在争斗,看到废弃的栈道如折断的车辕。“下有冬青林,石上走长根”,写那山谷下有冬青树林,山石上爬着长长的树根。以平实的语言摹眼前景物,其形状如在眼前。“西崖”六句,是以特写镜头描绘木皮岭西崖的秀美,那里如“玄圃”仙境一般。结句“对此欲何适?默伤垂老魂”,乃触景生情,为垂老奔波而默默伤神。浦起龙评云:“结入妙,又转出好景,使人留恋。才动足,便思住足。是作者有意留西崖于后作翻身势,是谓波澜老成。”[3]全诗随物赋形,模山范水,从不同侧面描绘了木皮岭的高峻雄奇,并寄情于景,叹老伤神,写得波澜起伏,颇具特色,充分体现出杜甫“陇道难”组诗沉郁质实的风格特征。

综上所述,杜甫的“陇道难”组诗与李白的《蜀道难》诗表现出不同的风格特征。前者沉郁质实,后者雄壮豪放,二者各有千秋,共臻其妙。

参考文献:

[1]欧阳修.宋祁·新唐书·本传[M].北京:中华书局,1975.

[2]詹锳.李白诗文系年[M].北京:作家出版社,1958.

[3]浦起龙.读杜心解[M].北京:中华书局,1961.

[4]杨伦.杜诗镜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李白的蜀道难

《蜀道难》

李白(唐)

噫吁嚱!危呼高哉!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

尔来四万八千岁,始与秦塞通人烟。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嵋巅。

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黄鹤之飞尚不得,猿猱欲度愁攀缘。

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

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跹也豢膳省

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

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

飞湍瀑流争喧,石冰崖转石万壑雷。

其险也若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呼来哉。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

朝避猛虎,夕避长蛇。

磨牙吮血,杀人如麻。

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李白的《蜀道难》赏析

《蜀道难》体现了李白诗歌中豪迈、奔放浪漫主义艺术特色,充分表现了李白思想与艺术个性。清代诗评家沈德潜曾这样评论这首诗:“笔阵纵横,如虬飞蠖动,起雷霆于指顾之间。”诗人运用了怎样神奇笔法?又是如何让笔底惊雷乍起呢?以下是李白《蜀道难》赏析,欢迎阅读。

李白诗篇是继屈原辞赋之后,我国浪漫主义文学又一座高峰。他兼收百家之长,表现出无与伦比才情和杰出艺术力量。

在《蜀道难》这首诗中,诗人从古老历史,高峻峰岭,崎岖山路,悲凉环境,险恶政治形势等各个方面,淋漓尽致地描画了蜀道之艰险,为我们描绘出一幅色彩绚丽山水画。其中,融贯全篇则是诗人高昂浪漫主义激清。在这首诗中,其艺术表现手法方面主要有以下几点:

一、李白笔下形象往往是个性化,具有强烈主观感情色彩

面对美丽大自然,他不是漠然地观看,而是极力热情地赞叹。“上有六龙回首这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洄川。黄鹤欲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这里,诗人从“六龙回首”之山写到“冲波逆折”之水,描绘出山势之“高”“险”,又用黄鹤不得过、猿猴愁攀援从反面衬托。不难看出,即使诗人具体地描绘,却也虚实相间,想象与夸张结合,既突出了蜀道之难,又为下文做了铺垫:面对如此险峻大山,黄鹤、猿猴都无能为力,人又该如何?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诗人好似一个高明摄像师:开始是群山起伏、连峰接天远景,接着是一个枯松倒挂绝壁特写,紧接着是一组快镜头,急流、瀑布、悬崖、转石,从眼前飞快地闪过,耳畔是瀑布冲击岩石发出雷鸣般声音,使人魂飞魄动、目不暇接;使人忘却了现实,跟随作者徜徉于蜀道,感受蜀道奇丽风光,让自己心跟着诗人节拍一起跳动。

二、李白诗歌中意象往往是超越现实

他很少对生活过程做细致如实描绘,而是驰骋想象于广阔空间,穿插以历史、神话、梦境、幻境和大自然中景物,捕捉许多表面上看来互相没有联系意象,构成一幅幅动人心魄图画,表现跌宕起伏感情。在《蜀道难》中,诗人从古老历史谈起,插入五丁开山神话:“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嵋巅。地崩山摧壮士兵死,然后天梯石栈钩连。”诗人根据历史传说,用夸张笔墨写出了蜀国被阻岁月之漫长和蜀道之不可逾越。接着作者又引出了五丁开山神话:“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不但突出了蜀道之艰难,而且为古第蜀道增添了神奇色彩。在这几句诗中,诗人思绪是游离、漂缈,他驰骋想象于广阔空间,穿插以历史潮流和神话传说,运用独特匠心,构成了一幅幅惊心动魄图画,虽没有具体写蜀道,但那天梯、石栈相互钩连,曲折、逶迤于高山之中远影已依稀可见。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在这一小节中,诗人选取中心意象杜鹃鸟,而其他意象古林、月、山似乎都只为它服务。这一组意象都极富感情色彩,使得诗人笔下景物也带有了浓厚主观感情色彩,表现出十分深远意境,渲染了蜀道上空旷、苍凉、寂寥环境氛围。再加上绝壁上倒挂“枯松”,“冲波逆折”回川,“扪参历井”青泥岭,参天古木,丛林中飞来绕去、悲鸣“不如归去”杜鹃鸟,这一切尽管为我们描绘了蜀道自然景象,却让我们如身临其境,意象审美功能被充分地开发出来,在视觉上自觉地组成画面,并且这画面来自心灵层面。让我们随着满怀激情诗人,由生活实境而转入审美情境,情绪也随之而起伏、动荡。

三、李白诗歌夸张大胆而又易于为人们接受,想象丰富奇特而又富有个性化

在诗中,诗人一开始就发出惊叹:“噫吁嚱!危呼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噫”“吁”“嚱”本来是三个独立叹词,诗人把它们连在一起使用,加强惊叹语气和感情。惊叹之余,紧接着叠用“危乎”“高哉”两个同义词语,突出蜀道之险峻。接下来,作者用一个极为通俗也极夸张比喻——“上天”,来说明攀援蜀道艰难程度。“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诗人无限感慨:青泥岭上山路是多么曲折啊!走了一百步,就跟着山峦绕了那么多弯。青泥岭是多么高啊!高得似乎一伸手就能摸到星星,人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只有坐下来抚胸长叹,哎呀,真令人胆颤心惊哪!“连峰去天不盈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都是明显夸张,但又不失于险怪,让人易于接受。这些大胆夸张和丰富想象,有力地突出了蜀道艰险,产生了强烈艺术感染力,使人读后仿佛进入了神话世界,又好似置身于高山之巅。

四、回环反复、一唱三叹也是本诗一个特点

诗开头以“噫吁嚱!危呼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惊叹,为这首伟大乐曲奠定了基调;而“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也是这曲雄壮豪迈进行曲主旋律,时时回荡在听众耳畔。中间“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主旋律在这里第二次显现,既回应开头,又领起下文,同时也渲染了环境气氛,诗人感情也越来越激动!结尾,诗人又一次发出感叹:“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这句话在诗中三次出现,一唱三叹,使这首雄壮进行曲主旋律时时激荡在听众心田,一曲终了,余音袅袅,缭绕不绝,产生荡气回肠艺术效果,也使整首诗读来有一种节奏美。

李白的蜀道难赏析

《蜀道难》是李白最富浪漫主义色彩的代表作。从内容看,此诗应是天宝初年,诗人在长安为送别友人入蜀而作的。有别于其他的送别诗,此诗巧妙地运用别情,写出了蜀地山川的高峻奇险的特点,同时也融入了诗人对当时社会现状的隐忧。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意在劝阻友人不要西游,写尽蜀道之高。

“噫吁嚱”三个感叹词连用,“危”“高”,同义重出,“噫吁嚱,危呼高哉!”一声惊叹,震撼人心。开篇之语,凭空起势,包含着充沛的感情力量,使人在这一声并没有多少具体描绘的惊呼中,感觉到蜀道的高峻。诗中蜀自开国四万八千年以来,一直“不与秦塞通人烟”;太白山有鸟道,却无人路可行,概括叙述了蜀国长期与内地隔绝的状况,也寓高山阻隔之意于其中。接着引用五丁开山这个悲壮的神话故事表现劳动人民改造自然的强烈愿望之时,为蜀道增添了许多神奇色彩,也间接地说明了蜀道在历史上就是不可逾越的险阻。蜀山太高,连太阳神的车子都得绕行!而且天梯石栈的下面是急湍险流。健飞的黄鹤无法通过,善于攀援的猿猱之类也同样为如何通过而发愁,在此基础上,诗人又通过摹写攀登者的神情和动作,如手扪星辰、呼吸紧张、抚胸长叹、步履艰难、神情惶悚等,来进一步烘托山路纤曲,蜀道因其高而艰险难行。

“问君西游何时还?”未登程先问归期,借惜别之情,写透蜀道之险。

“悲鸟号古木”“子规啼夜月”不但路途难走,而且环境荒凉、凄清,充满了无限的'哀怨与愁苦,使人闻而失色,这样的细节描写较好地渲染了旅愁和蜀道上空寂苍凉的环境气氛。“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四句运用夸张手法,由静而动,写出水石激荡,山谷轰鸣的惊险场景。山峦起伏,连峰接天的远景图卷;枯松倒挂绝壁的特写镜头;飞湍、瀑流、悬崖、转石,万壑雷鸣的音响,组合起来的动感画面,这一切产生了一种势若排山倒海的强烈艺术效果。山势高危使人望而生畏,山川险要令人惊心动魄,蜀道之难的描写,简直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但诗人觉得仍不到位,“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一句“质问”,一种虚幻的笔法,从侧面强化了蜀道的惊奇雄险。

“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蜀地非久留之地。告诫友人之语写出诗人的政治远见及内心的深深忧虑。

“蜀中之险甲于天下,而剑阁之险尤甲于蜀”,可见剑阁是蜀中军事要塞。剑阁位置险要,易守难攻,历史上不乏据险作乱的先例。由自然而及人间,诗人写剑阁之险意在引出蜀地的战祸之烈。巧妙地化用西晋张载《剑阁铭》中“形胜之地,匪亲勿居”的语句,警告当局要吸取历史教训,警惕战乱的发生。从这里可以看出,诗人对太平景象背后潜伏的军阀割据局面的深深忧虑,表现了他敏锐的观察力和远见卓识以及对国家命运和人民安全的深刻的关注,为诗篇增添了现实的内涵、深厚的意蕴。

在诗中,诗人还创造性地继承了古代民歌中常见的复沓(反复)形式,主旨句“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在开头、中间、结尾各出现一次。反复咏叹,内容逐次加深,使人产生“一叹不足而至于再,再叹不足而至于三”的感受,具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推陈出新形式、丰富的想像、奔放的语言、雄健的笔调让我们领略了“诗仙”李白的才情,《蜀道难》不愧为一篇“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的浪漫主义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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