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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潮清代名言

张潮(清代)的经典之语

幽 梦 影 (清)张潮 ●幽梦影卷上读经宜冬,其神专也;读史宜夏,其时久也;读诸子宜秋,其致别也;读诸集宜春,其机畅也。

经传宜独坐读;史鉴宜与友共读。

无善无恶是圣人;善多恶少是贤者;善少恶多是庸人;有恶无善是小人;有善无恶是仙佛。

天下有一人知己,可以不恨。

不独人也,物亦有之。

如菊以渊明为知己;梅以和靖为知己;竹以子猷为知己;莲以濂溪为知己;桃以避秦人为知己;杏以董奉为知己;石以米颠为知己;荔枝以太真为知己;茶以卢仝、陆羽为知己;香草以灵均为知己;莼鲈以季鹰为知己;瓜以邵平为知己;鸡以宋宗为知己;鹅以右军为知己;鼓以祢衡为知己;琵琶以明妃为知己……一与之订,千秋不移。

若松之于秦始;鹤之于卫懿;正所谓不可与作缘者也。

为月忧云;书忧蠹;为花忧风雨;为才子佳人忧命薄;真是菩萨心肠。

花不可以无蝶;山不可以无泉;石不可以无苔;水不可以无藻;乔木不可以无藤萝;人不可以无癖。

春听鸟声;夏听蝉声;秋听虫声;冬听雪声;白昼听棋声;月下听箫声;山中听松风声;水际听内乃声;方不虚生此耳。

若恶少斥辱;悍妻诟谇;真不若耳聋也。

上元须酌豪友;端午须酌丽友;七夕须酌韵友;中秋须酌淡友;重九须酌逸友。

鳞虫中金鱼;羽虫中紫燕;可云物类神仙,正如东方曼倩避世金马门,人不得而害之。

入世须学东方曼倩;出世须学佛印了元。

赏花宜对佳人;醉月宜对韵人;映雪宜对高人。

对渊博友,如读异书;对风雅友,如读名人诗文;对谨饬友,如读圣贤经传;对滑稽友,如阅传奇小说。

楷书须如文人;草书须如名将。

行书介乎二者之间,如羊叔子缓带轻裘,正是佳处。

人须求可入诗;物须求可入画。

少年人须有老成之识见;老成人须有少年之襟怀。

春者天之本怀,秋者天之别调。

昔人云:若无花、月、美人,不愿生此世界。

予益一语云:若无翰、墨、棋、酒,不必定作人身。

愿作木而为樗;愿在草而为蓍;愿在鸟而为鸥;愿在兽而为鹿;愿在虫而为蝶;愿在鱼而为鲲。

古人以冬为三余。

予谓当以夏为三余——晨起者,夜之余;夜坐者,昼之余;午睡者,应酬人事之余。

古人诗云我爱夏日长。

洵不诬也。

庄周梦为蝴蝶,庄周之幸也;蝴蝶梦为庄周,蝴蝶之不幸也。

艺花可以邀蝶;垒石可以邀云;栽松可以邀风;贮水可以邀萍;筑台可以邀月;种蕉可以邀雨;植柳可以邀蝉。

景有言之极幽,而实萧索者,烟雨也;境有言之极雅,而实难堪者,贫病也;声有言之极韵,而实粗鄙者,卖花声也。

才子而富贵,定从福慧双修得来。

新月恨其易沉,缺月恨其迟上。

躬耕吾所不能,学灌园而已矣;樵薪吾所不能,学草而已矣。

一恨书囊易蛀;二恨夏夜有蚊;三恨月台易漏;四恨菊叶多焦;五恨松多大蚁;六恨竹多落叶;七恨桂荷易谢;八恨薜萝藏虺;九恨架花生刺;十恨河豚有毒。

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花;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另是一番情景。

山之光;水之声;月之色;花之香;文人之韵致;美人之姿态;皆无可名状,无可执着。

真足以摄召魂梦,颠倒情思! 假使梦能自主,虽千里无难命驾,可不羡长房之缩地;死者可以晤对,可不需少君之招魂;五岳可以卧游,可不俟婚嫁之尽毕。

以爱花之心爱美人,则领略自饶别趣;以爱美人之心爱花,则护惜倍有深情。

美人之胜于花者,解语也;花之胜于美人者,生香也。

二者不可得兼,舍生香而取解语者也。

窗内人于纸窗上作字,吾于窗外观之,极佳。

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皆以阅历之浅深,为所得之浅深耳。

吾欲致书雨师:春雨,宜始于上元节后,至清明十日前之内,及谷雨节中;夏雨,宜于每月上弦之前,及下弦之后;秋雨,宜于孟秋之上下二旬;至若三冬,正可不必雨也。

为浊富不若为清贫,以忧生不若以乐死。

天下唯鬼最富,生前囊无一文,死后每饶楮镪;天下唯鬼最尊,生前或受欺凌,死后必多跪拜。

蝶为才子之化身,花乃美人之别号。

因雪想高士;因花想美人;因酒想侠客;因月想好友;因山水想得意诗文。

闻鹅声如在白门;闻橹声如在三吴;闻滩声如在浙江;闻羸马项下铃铎声,如在长安道上。

雨之为物,能令昼短;能令夜长。

诗僧时复有之,若道士之能诗者,不啻空谷足音,何也? 当为花中之萱草;毋为鸟中之杜鹃。

女子自十四五岁至二十四五岁,此十年中,无论燕、秦、吴、越,其音大都娇媚动人。

一睹其貌,则美恶判然矣。

耳闻不如目见,于此益信。

寻乐境乃学仙,避苦趣乃学佛。

佛家所谓极乐世界者,盖谓众苦之所不到也。

富贵而劳悴,不若安闲之贫贱;贫贱而骄傲,不若谦恭之富贵。

目不能自见;鼻不能自嗅;舌不能自舐;手不能自握,惟耳能自闻其声。

目不能识字,其闷尤过于盲;手不能执管,其苦更甚于哑。

并头联句,交颈论文,宫中应制,历使属国,皆极人间乐事。

《水浒传》武松诘蒋门神云:为何不姓李。

此语殊妙。

盖姓实有佳有劣——如华、如柳、如云、如苏、如乔,皆极风韵;若夫毛也、赖也、焦也、牛也,则皆尘于目而棘于耳也。

花之宜于目而复宜于鼻香,梅也、菊也、兰也、水仙也、珠兰也、莲也;止宜于鼻者,橼也、桂也、瑞香也、*2子也、茉莉也、木香也、玫瑰也、腊梅也。

余则皆宜于目者也。

花与叶俱可观者,秋海棠为最,荷次之。

海棠、酴箝、虞美人、水仙,又次之。

叶胜于花者,止雁来红、美人蕉而已。

花与叶俱不足观者紫薇也、辛夷也。

高语山林者,辄不喜谈市朝事。

审若此,则当并废史汉诸书而不读矣。

盖诸书所载者,皆古之市朝也。

云之为物,或崔巍如山;或潋滟如水;或如人;或如兽;或如鸟毳;或如鱼鳞;故天下万物皆可画,惟云不能画,世所画云亦强名耳。

值太平世,生湖山郡,官长廉静,家道优裕,娶妇贤淑,生子聪慧。

人生如此,可云全福。

养花胆瓶,其式之高低大小,须与花相称。

而色之浅深浓淡,又须与花相反。

春雨如恩诏;夏雨如赦书;秋雨如挽歌。

十岁为神童;二十三十为才子;四十五十为名臣;六十为神仙,可谓全人矣。

武人不苟战,是为武中之文;文人不迂腐,是为文中之武。

文人讲武事,大都纸上谈兵;武将论文章,半属道听途说。

斗方止三种可存:佳诗文一也;新题目二也;精款式三也。

情必近于痴而始真;才必兼乎趣而始化。

凡花色之娇媚者,多不甚香;瓣之千层者,多不结实。

甚矣全才之难也。

兼之者,其惟莲乎。

著得一部新书,便是千秋大业;注得一部古书,允为万世弘功。

延名师,训子弟;入名山,习举业;丐名士,代捉刀,三者都无是处。

积画以成字,积字以成句,积句以成篇,谓之文。

文体日增,至八股而遂止。

如古文、如诗、如赋、如词、如曲、如说部、如传奇小说,皆自无而有。

方其未有之时,固不料后来之有此一体也。

逮既有此一体之后,又若天造地设,为世所应有之物。

然自明以来,未见有创一体裁新人耳目者。

遥计百年之后,必有其人,惜乎不及见耳。

云映日而成霞,泉挂岩而成瀑。

所托者异,而名亦因之。

此友道之所以可贵也。

大家之文,吾爱之、慕之,吾愿学之;名家之文,吾爱之、慕之,吾不敢学之。

学大家而不得,所谓刻鹄不成,尚类鹜也;学名家而不得,则是画虎不成。

反类狗矣。

由戒得定,由定得慧,勉强渐近自然;炼精化气,炼气化神,清虚有何渣滓。

虽不善书,而笔砚不可不精;虽不业医,而验方不可不存;虽不工弈,而楸枰不可不备。

方外不必戒酒, 但须戒俗; 红裙不必通文, 但须得趣。

梅边之石宜古;松下之石宜拙; 竹傍之石宜瘦; 盆内之石宜巧。

律己宜带秋气;处世宜带春气。

厌催租之败意,亟宜早早完粮;喜老衲之谈禅,难免常常布施。

松下听琴;月下听箫;涧边听瀑布;山中听梵呗,觉耳中别有不同。

月下谈禅,旨趣益远;月下说剑,肝胆益真;月下论诗,风致益幽;月下对美人,情意益笃。

有地上之山水,有画上之山水,有梦中之山水,有胸中之山水。

地上者妙在丘壑深邃;画上者妙在笔墨淋漓;梦中者妙在景象变幻;胸中者妙在位置自如。

一日之计种蕉;一岁之计种竹;十年之计种柳;百年之计种松。

春雨宜读书;夏雨宜弈棋;秋雨宜检藏;冬雨宜饮酒。

诗文之体,得秋气为佳;词曲之体,得春气为佳。

钞写之笔墨,不必过求其佳,若施之缣素,则不可不求其佳;诵读之书籍,不必过求其备,若以供稽考,则不可不求其备; 游历之山水,不必过求其妙,若因之卜居,则不可不求其妙。

人非圣贤,安能无所不知。

只知其一,惟恐不止其一,复求知其二者,上也;止知其一,因人言,始知有其二者,次也;止知其一,人言有其二而莫之信者,又其次也;止知其一,恶人言有其二者,斯下之下矣。

藏书不难,能看为难;看书不难, 能读为难;读书不难,能用为难;能用不难,能记为难。

有工夫读书谓之福;有力量济人谓之福;有学问著述谓之福;无是非到耳谓之福;有多闻直谅之友谓之福。

人莫乐于闲,非无所事事之谓也。

闲则能读书,闲则能游名胜,闲则能交益友,闲则能饮酒,闲则能著书。

天下之乐,孰大于是。

文章是案头之山水,山水是地上之文章。

《水浒传》是一部怒书;《西游记》是一部悟书;《金瓶梅》是一部哀书。

读书最乐,若读史书,则喜少怒多,究之怒处亦乐处也。

发前人未发之论,方是奇书;言妻子难言之情,乃为密友。

●幽梦影卷下风流自赏,只容花鸟趋陪;真率谁知,合受烟霞供养。

万事可忘,难忘者名心一段;千般易淡,未淡者美酒三杯。

芰荷可食而亦可衣,金石可器而亦可服。

宜于耳复宜于目者,弹琴也,吹箫也。

宜于耳不宜于目者,吹笙也,汜管也。

看晓妆宜于傅粉之后。

我不知我之前生当春秋之季,曾一识西施否;当典午之时,曾一看卫?否;当义熙之世,曾一醉渊明否;当天宝之代,曾一睹太真否;当元丰之朝,曾一晤东坡否。

千古之上相思者,不止此数人,而此数人则其尤甚者,故姑举之以概其余也。

花不可见其落,月不可见其沉,美人不可见其夭。

种花须见其开,待月须见其满,著书须见其成,美人须见其畅适,方有实际。

否则皆为虚设。

以松花为粮,以松实为香,以松枝为麈尾,以松阴为步障,以松涛为鼓吹。

山居得乔松百余章,真乃受用不尽。

玩月之法:皎洁则宜仰观,朦胧则宜俯视。

凡事不宜刻,若读书则不可不刻;凡事不宜贪,若买书则不可不贪;凡事不宜痴,若行善则不可不痴。

酒可好不可骂座,色可好不可伤生,财可好不可昧心,气可好不可越理。

文名可以当科第,俭德可以当货财,清闲可以当寿考。

不独诵其诗,读其书,是尚友古人,即观其字画,亦是尚友古人处。

无益之施舍,莫过于斋僧;无益之诗文,莫过于祝寿。

妾美不如妻贤,钱多不如境顺。

创新庵不若修古庙,读生书不若温旧业。

字与画同出一原。

观六书始于象形,则可知已。

忙人园亭,宜与住宅相连;闲人园亭,不妨与住宅相远。

酒可以当茶,茶不可以当酒;诗可以当文,文不可以当诗;曲可以当词,词不可以当曲;月可以当灯,灯不可以当月;笔可以当口,口不可以当笔;婢可以当奴,奴不可以当婢。

胸中小不平,可以酒消之;世间大不平,非剑不能消也。

不得已而谀之者,宁以口,毋以笔;不可耐而骂之者,亦宁以口,毋以笔。

多情者必好色,而好色者未必尽属多情;红颜者必薄命,而薄命者未必尽属红颜;能诗者必好酒,而好酒者未必尽属能诗。

梅令人高,兰令人幽,菊令人野,莲令人淡,春海棠令人艳,牡丹令人豪,蕉与竹令人韵,秋海棠令人媚,松令人逸,桐令人清,柳令人感。

物之能感人者,在天莫如月,在乐莫如琴,在动物莫如鸟,在植物莫如柳。

涉猎虽曰无用,犹胜于不通古今;清高固然可嘉,莫流于不识时务。

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

吾无间然矣。

蝇集人面,蚊嘬人肤,不知以人为何物。

有山林隐逸之乐而不知享者,渔樵也,农圃也,缁黄也;有园亭姬妾之乐,而不能享、不善享者,富商也、大僚也。

黎举云:欲令梅聘海棠,橙枨臣樱桃,以芥嫁笋,但时不同耳。

予谓物各有偶,拟必于伦。

今之嫁娶,殊觉未当。

如梅之为物,品最清高;棠之为物,姿极妖艳。

即使同时,亦不可为夫妇。

不若梅聘梨花,海棠嫁杏,橼臣佛手,荔枝臣樱桃,秋海棠嫁雁来红,庶几相称耳。

至若以芥嫁笋,笋如有知,必受河东狮子之累矣。

五色有太过有不及,惟黑与白无太过。

阅《水浒传》,至鲁达打镇关西,武松打虎,因思人生必有一桩快意事,方不枉生一场。

即不能有其事,亦须著得一种得意之书,庶几无憾耳。

春风如酒,夏风如茗,秋风如烟,如姜芥。

鸟声之最佳者,画眉第一,黄鹂、百舌次之。

然黄鹂、百舌,世未有笼而畜之者,其殆高士之俦,可闻而不可屈者耶。

不治生产,其后必致累人;专务交游,其后必致累己。

昔人云:妇人识字,多致诲淫。

予谓此非识字之过也。

盖识字则非无闻之人,其淫也,人易得而知耳。

善读书者无之而非书:山水亦书也,棋酒亦书也,花月亦书也;善游山水者,无之而非山水,书史亦山水也,诗酒亦山水也, 花月亦山水也。

园亭之妙,在邱壑布置,不在雕绘琐屑。

往往见人家园子屋脊墙头,雕砖镂瓦,非不穷极工巧,然未久即坏,坏后极难修葺,是何如朴素之为佳乎。

清宵独坐,邀月言愁;良夜孤眠,呼蛩语恨。

官声陋于舆论。

豪右之口,与寒乞之口,俱不得其真;花案定于成心。

艳媚之评,与寝陋之评,概恐失其实。

胸藏邱壑,城市不异山林;兴寄烟霞,阎浮有如蓬岛。

多情者不以生死易心,好饮者不以寒暑改量,喜读书者不以忙闲作辍。

蛛为蝶之敌国,驴为马之附庸。

立品须法乎宋人之道学,涉世宜参以晋代之风流。

古谓禽兽亦知人伦。

予谓匪独禽兽也,即草木亦复有之。

牡丹为王,芍药为相,其君臣也;南山之乔 , 北山之梓 , 其父子也 ; 荆之闻分而枯 , 闻不分而活 , 其兄弟也 ; 莲之并蒂 , 其夫妇也 ; 兰之同心 , 其朋友也。

豪杰易于圣贤,文人多于才子。

牛与马,一仕而一隐也;鹿与豕,一仙而一凡也。

古今至文,皆血泪所成。

情之一字,所以维持世界;才之一字,所以粉饰乾坤。

有青山方有绿水,水惟借色于山;有美酒便有佳诗,诗亦乞灵于酒。

严君平以卜讲学者也;孙思邈以医讲学者也;诸葛武侯以出师讲学者也。

镜不幸而遇嫫母;砚不幸而遇俗子;剑不幸而遇庸将;皆无可奈何之事。

天下无书则已;有则必当读;无酒则已,有则必当饮;无名山则已,有则必当游;无花月则已,有则必当赏玩;无才子佳人则已,有则必当爱慕怜惜。

秋虫春鸟,尚能调声弄舌,时吐好音。

我辈搦管拈毫,岂可甘作鸦鸣牛喘! 媸颜陋质,不与镜为仇者,亦以镜为无知之死物耳。

使镜而有知,必遭扑破矣。

作文之法:意之曲折者,宜写之以显浅之词;理之显浅者,宜运之以曲折之笔;题之熟者,参之以新奇之想;题之庸者,深之以关系之论。

至于窘者舒之使长,缛者删之使简,俚者文之使雅,闹者摄之使静,皆所谓裁制也。

笋为蔬中尤物;荔枝为果中尤物;蟹为水族中尤物;酒为饮食中尤物;月为天文中尤物;西湖为山水中尤物;词曲为文字中尤物。

买得一本好花,犹且爱怜而护惜之,矧其为解语花乎? 观手中便面,足以知其人之雅俗,足以识其人之交游。

水为至污之所会归,火为至污之所不到。

若变不洁而为至洁,则水火皆然。

貌有丑而可观者,有虽不丑而不足观者;文有不通而可爱者,有虽通而极可厌者。

此未易与浅人道也。

游玩山水,亦复有缘。

苟机缘未至,则虽近在数十里之内,亦无暇到也。

贫而无谄,富而无骄,古人之所贤也;贫而无骄,富而无谄,今人之所少也。

足以知世风之降矣。

昔人欲以十年读书,十年游山,十年检藏。

予谓检藏尽可不必十年,只二三载足矣。

若读书与游山,虽或相倍蓰,恐亦不足以偿所愿也。

必也如黄九烟前辈之所云人生必三百岁,而后可乎。

宁为小人之所骂,毋为君子之所鄙;宁为盲主司之所摈弃,毋为诸名宿之所不知。

傲骨不可无,傲心不可有。

无傲骨则近于鄙夫,有傲心不得为君子。

蝉是虫中之夷齐,蜂为虫中之管晏。

镜中之影,着色人物也;月下之影,写意人物也。

镜中之影,钩边画也;月下之影,没骨画也。

月中山河之影,天文中地理也;水中星月之象,地理中天文也。

能读无字之书,方可得惊人妙句;能会难通之解,方可参最上禅机。

若无诗酒,则山水为具文;若无佳丽,则花月皆虚设。

才子而美姿容,佳人而工著作,断不能永年者,匪独为造物之所忌。

盖此种原不独为一时之宝,乃古今万世之宝,故不欲久留人世取亵耳。

闲人之砚固欲其佳,而忙人之砚尤不可不佳;娱情之妾固欲其美,而广嗣之妾亦不可不美。

才子遇才子,每有怜才之心;美人遇美人,必无惜美之意。

我愿来世托生为绝代佳人,一反其局而后快。

予尝欲建一无遮大会,一祭历代才子,一祭历代佳人。

俟遇有真正高僧,即当为之。

圣贤者,天地之替身。

掷升官图,所重在德,所忌在赃。

何一登仕版,辄与之相反耶? 动物中有三教焉:蛟龙麟凤之属,近于儒者也;猿狐鹤鹿之属,近于仙者也;狮子牯牛之属,近于释者也。

植物中有三教焉;竹梧兰蕙之属,近于儒者也;蟠桃老桂之属,近于仙者也;莲花葡萄之属, 近于释者也。

佛氏云:日月在须弥山腰。

果尔则日月必是绕山横行而后可。

苟有升有降,必为山巅所碍矣。

又云:地上有阿耨达池,其水四出,流入诸印度。

又云:地轮之下为水轮,水轮之下为风轮,风轮之下为空轮。

余谓此皆喻言人身也:须弥山喻人首,日月喻两目,池水四出喻血脉流通,地轮喻此身,水为便溺,风为泄气。

此下则无物矣。

予尝偶得句,亦殊可喜,惜无佳对,遂未成诗。

其一为枯叶带虫飞,其一为乡月大于城。

姑存之以俟异日。

空山无人,水流花开二句,极琴心之妙境:胜固欣然,败亦可喜'二句,极手谈之妙境:帆随湘转, 望衡九面二句,极泛舟之妙境。

胡然而天,胡然而帝二句,极美人之妙境。

镜与水之影,所受者也;日与灯之影,所施者也,月之有影,则在天者为受而在地者为施也。

水之为声有四:有瀑布声,有流泉声,有滩声,有沟浍声;风之为声有三:有松涛声,有秋草声,有波浪声;雨之为声有二:有梧蕉荷叶上声,有承檐溜筒中声。

文人每好鄙薄富人,然于诗文之佳者,又往往以金玉珠玑锦绣誉之,则又何也? 能闲世人之所忙者,方能忙世人之所闲。

居城市中,当以画幅当山水,以盆景当苑囿,以书籍当友朋。

邻居须得良朋始佳。

若田夫樵子,仅能办五谷而测晴雨,久且数,未免生厌矣。

而友之中,又当以能诗为第一, 能谈次之,能画次之,能歌又次之,解觞政者又次之。

玉兰,花中之伯夷也。

葵,花中之伊尹也。

莲,花中柳下惠也。

鹤,鸟中之伯夷也。

鸡,鸟中之伊尹也。

莺,鸟中之柳下惠也。

无其罪而虚受恶名者,蠹鱼也; 有其罪而恒逃清议者,蜘蛛也。

黑与白交,黑能污白,白不能掩黑;香与臭混,臭能胜香,香不能敌臭。

此君子小人相攻之大势也。

耻之一字,所以治君子;痛之一字,所以治小人。

镜不能自照,衡不能自权,剑不能自击。

古人云:诗必穷而后工。

盖穷则语多感慨,易于见长耳。

若富贵中人,既不可忧贫叹贱,所谈者不过风云月露而已,诗安得佳?苟思所变,计惟有出游一法,即以所见之山川风土物产人情,或当疮痍兵燹之余,或值旱涝灾耸之后,无一不可寓之诗中,借他人之穷愁,以供我之咏叹,则诗亦不必待穷而后工也。

张潮(清代)的经典之语

昔:若无花、月、美人,生此世界。

予语云:若无翰、墨、棋、酒,定作人身。

——前一句引用前人语,谈环境的丰富性;后面一句是讲内心世界的情趣,合起来构成了人生的情趣。

梅令人高,兰令人幽,菊令人野,莲令人淡,春海棠令人艳,牡丹令人豪,蕉与竹令人韵,秋海棠令人媚,松令人逸,桐令人清,柳令人感。

——睹物思情。

花草之所以有情,是因为人们赋予了自己的情感,这就是文化。

山之光;水之声;月之色;花之香;文人之韵致;美人之姿态;皆无可名状,无可执着。

真足以摄召魂梦,颠倒情思

——观景有感。

山水之所以有义,是因为人们赋予了自己的情怀。

同样的景,不同的人感受是不一样的。

即使同一人,不同的心境也是不一样的感悟。

美人之胜于花者,解语也;花之胜于美人者,生香也。

二者不可得兼,舍生香而取解语者也。

——美人的意义在于“解语”,知音难觅啊。

情必近于痴而始真;才必兼乎趣而始化。

——“真情若痴”,比较常见。

“才而有趣”,见得比较少。

我常讲的“有意思和有意义”与此类似。

知易行难啊。

月下谈禅,旨趣益远;月下说剑,肝胆益真;月下论诗,风致益幽;月下对美人,情意益笃。

——不谈月,何以见雅

现在都市生活,有几人有月下经历和感怀

是否一定要月呢

我的看法是不一定,关键在于意境和心境。

万事可忘,难忘者名心一段;千般易淡,未淡者美酒三杯。

——前一句讲情感的纠结。

一生中能有几件事是刻骨铭心的

这些事回忆起来往往是痛并幸福,是只在心中的留存而绝不示人的。

后一句讲友谊的甘美。

这里的“美酒三杯”一定是“知己+美酒”的组合。

“晚来将欲雪,能饮一杯无

”这样的意境,如果没有亲历,是不会有真切感受的。

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

——这里建立了一个美人素质模型,看来想成为美人还真不容易。

能读无字之书,方可得惊人妙句;能会难通之解,方可参最上禅机。

——读书,关键在悟和用。

读无字,悟也;解难通,用也。

黑与白交,黑能污白,白不能掩黑;香与臭混,臭能胜香,香不能敌臭。

此君子小人相攻之大势也。

——与什么人在一起非常重要。

黑白颠倒、正不压邪往往是常态。

多情者必好色,而好色者未必尽属多情;红颜者必薄命,而薄命者未必尽属红颜;能诗者必好酒,而好酒者未必尽属能诗。

——看似讲逻辑,实际上讲本质。

附庸风雅是没有意义的。

花不可见其落,月不可见其沉,美人不可见其夭。

以爱花之心爱美人,则领略自饶有别趣,以爱美人之心爱花,则护惜倍有深情。

——情与爱的关系。

怜香惜玉之心也是人心温柔的一面。

无情未必真豪杰。

无情无义,怎么会有雅趣

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 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

——读书与阅历有关。

所以读书是一辈子的事情。

请教 清代张潮的几句话

《幽梦影》是书颇多妙语,发此文,诸君可观其一斑。

为月忧云,为书忧蠹,为花忧风雨,为才子、佳人忧命薄,真是菩萨心肠。

花不可以无蝶,山不可以无泉,石不可以无苔,水不可以无藻,乔木不可以无藤萝,人不可以无癖。

赏花宜对佳人,醉月宜对韵人,映雪宜对高人。

楷书须如文人,草书须如名将,行书介乎二者之间。

如羊叔子缓带轻裘,正是佳处。

人须求可入诗,物须求可入画。

春者,天之本怀;秋者,天之别调。

昔人云:“若无花月美人,不愿生此世界。

”予益一语云:“若无翰墨棋酒,不必定作人身。

”山之光,水之声,月之色,花之香,文人之韵致,美人之姿态,皆无可名状,无可执著,真足以摄召魂梦,颠倒情思。

清代诗人张潮认为人生的第三境界是

清初诗人张潮将人的境界分为三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牖中窥月,这是一般的境界,没有改变山里人只知道山里事的看世界的方式;第二个层次是庭中望月,看到的世界不再是洞中之天,而是较为广阔的天地;第三个层次是台上玩月,则有“君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的悠然,有包裹八极、囊括乾坤的境界,它站在世界的高台之上。

这不是自高自大,而是心灵的悠游回环。

清代张潮的简介

张潮:字山来,号,仲子徽歙县人,生于清顺治八年(1650年)。

张潮是清代文学家、小,刻书家,官至翰林院孔目。

张潮著作等身,著名的作品包括《幽梦影》、《虞初新志》、《花影词》、《心斋聊复集》、《奚囊寸锦》、《心斋诗集》、《饮中八仙令》、《鹿葱花馆诗钞》等。

张潮也是清代刻书家,曾刻印《檀几从书》、《昭代从书》(山帙、水帙、花帙、鸟帙、鱼帙、酒帙、书帙、御帙、数帙)等。

读“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

……皆是阅历之浅深为所得之浅深耳。

”的感悟是什么

他在《幽梦影》写到: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皆以阅历之浅深,为所得之浅深耳。

所以第三境为:台上玩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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